“卫老。”

他看着毫无动静的卫老,语气颇为慌张。

卫九洲盘膝而坐在棋盘前,还保持着去瓷器里拿棋子的动作,枯老的手背布满狰狞的伤口,脊背不算挺直,佝偻蜷缩了些,满头白发如雪,眼皮阖上毫无动静,生机流逝在不知不觉间,心脏没有跳动,胸腔不见起伏,盖着一件偌大的狐裘披风,皱起的眉峰犹如沟壑,是对这众生的不舍。

黑白棋子交错而成的太极八卦,好似两条不同的河流,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泾渭分明。

“远征大帅,薨了。”

羽界主闭上眼睛,心痛难耐。

即便知晓有这一天,但当来临的时刻,却又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钟声响起,鸣于天宫,荡响四海。

楚月心情复杂地看着远征大帅,和夜墨寒朝着卫老,作了作揖。

并肩作战一场的老将军,五脏六腑损耗过度而亡。

“啪嗒——!!”

卫袖袖听闻钟声响起,脚步趔趄而至,发红的眼睛充斥着难言的倔强。

伤心的同时,还有不甘的怨愤。

“临死,也不愿与我多说一句吗?”

卫袖袖咬紧了牙关。

他这个亲生的孩子,甚至不如叶楚月,不如羽界主。

他倒不如自己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看向楚月的身影,满是嫉妒之色。

泪水蓄满眼眶,就是不肯让眼泪像个懦夫一样潸然掉下。

羽界主欲言又止了半会,只得忍着哀伤宽慰道:“卫老生前,最念叨的人就是你了,袖袖。”

“界主无需安慰我,我知自己卑贱,不足为道。”

卫袖袖两手握拳,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掌心。

他复杂地眼神埋藏在泪水的大海之下,隔着模糊的纱衣看向了父亲佝偻而坐的身影。

“他不喜爱我……”

卫袖袖低下了头。

滚烫的泪珠沿着脸庞而流。

伤心如猛兽欲将自己大卸八块地吞没。

“母亲何苦执着带我来人世。”

“我的出现,意味着她的死亡,父亲的漠视和怨恨罢了。”

卫袖袖扯了扯唇,摘掉了束发的玉冠,杂碎在了卫九洲的身侧。

这玉冠是及冠那年,父亲领兵归家带来的珍贵之物。

他视如珍宝,束发多年。

父亲不曾看自己的那些日子里,他会披头散发在月光下,捧着玉冠,缅怀从未见过的母亲,和远征万里外的父亲。

“袖袖!”羽界主震怒。

卫袖袖犹如行尸走肉的傀儡,摇摇晃晃着羸弱的身躯往外走去。

不顾旁人异样的眼神,只知自己的存在就是个荒唐。

他恨母亲,执意带自己来这人世。

他恼父亲,从不好好对待自己,眼中只有这山河百姓。

“卫公子,且慢——”

楚月喊了声。

卫袖袖脚步顿住。

楚月将碎裂的冠玉捡起,察觉到其中的奥义,将碎玉递给了卫袖袖。

“公子何不再看看此冠?”

卫袖袖颤巍巍的手接过了碎玉,茫然地看着断开破裂的发冠。

发冠里头,烟云流动,氤氲着霞色的光。

流光镌嵌成字,要聚精会神方能看清。

「袖里乾坤,壶中日月。」

「万世无忧,不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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