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阆阊城远要比厚安镇热闹繁华得多。
处处人声鼎沸,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二人边观光边寻落脚客栈,找了一路。
至花灯花火四起,仍未找着有空房的客栈。
又寻了半天,在一条大街尽头,见迎面的是一座五级宝楼。
近前仰头一看,却是一座客栈,灯火之下金碧辉煌异常。
宝楼上书“九江客栈”,左右有匾联:
四海潮来听潮音,
九江客聚诉客情。
青竹感叹着:“和昨晚一比,咱们倒像住了一晚茅草屋。”
惊雪笑道:“这里总该有空房了吧,咱们问问去。”
青竹又叹“不大吉利,就怕涨潮”。
惊雪见她玩笑时,总是认真模样,更觉好笑,附和道:“不会那么巧。”
说着两人方下了马车。
眼尖的小厮已跑下来牵着缰绳招呼:“客官里面请。”
惊雪问:“可还有空房?”
小厮笑道:“可巧了,尚有一间雅间,怕是专门等二位姑娘来的,别个粗人也住不得的。”
二人听了欢喜,嘱咐声:“给马吃些粮草喝些水。”
小厮高声答应着:“好咧!二位姑娘,这是对牌,收好,取车马时用。”
惊雪接过放兜里,又从车里取下包袱。小厮方拉着马车往西侧门去。
又有另一小厮引着惊喜、青竹踏上厅堂。
两人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周,里头明亮如昼,厅上正有许多人正吃酒用膳,二楼、三楼也有客人。
众人见这么两个人进来,虽不见其貌,但都不由凝视过来。
小厮引着她姐妹往柜台这边去,向掌柜笑道:
“掌柜,两位客官,一匹马,住店。”
那掌柜早打量了她姐妹一路,听小厮说了,挪开眼睛。
粗略做了登记,取了一块钥匙牌给那小厮。
又对她姐妹二人笑道:“四十两银。”
两人一听,同声惊叫起来:“这么贵?”
青竹紧接着就嚷:“这可是能买满满的两屋子糖葫芦,够我家吃喝用度一年以上了。
“我们可不是没有住过客店的,你别诓我们。”
掌柜笑了笑说:“我们这与别地不一样,这是最后一间上房了,里头陈设排场是不一样的。
“另有专门小丫头服侍,体贴周到。
“这银钱还包含一日三餐,另加上等马匹的粮草,划算的很呢。”
惊雪疑问道:“我们就住一晚,天一亮就走。”
掌柜道:“一晚也是一样的,按一天算。要不你们往别处看看去?”
那边吃酒吃饭的人喊道:“掌柜的,你也不必为难人家小姑娘。
“便宜些许能把你吃亏本了不成?
“这钱要的也忒不像话了,我们是大老爷们方不与你计较这些个。
“你趁着天下人往这里赶,就胡乱要价,这与趁火打劫有何两样?”
许多人附和起来。
那掌柜高声笑回:“小的要是能做得了主,倒想白给她们住下呢。
“只是规矩定了,小的也不敢乱改不是?
“诸位也知道,物以稀为贵,住的地方自然也是一样。
“趁这时节,哪儿的客栈不加价?只怕要得比我们还贵咧。”
惊雪二人一听,有些疑惑,问道:“什么天下人都往这赶?”
掌柜道:“二位姑娘还不知道?外头贴着武林公告呢,难不成还没有看过?
“若要住下便交了钱,若不住,便请了。
“我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并不强买强卖。”
惊雪、青竹听了,往门外瞧了瞧,又瞧了瞧厅堂里吃酒的人。
相视了一眼,心下便定了主意,说:“那就住一晚吧。”
说着付了银钱。
掌柜欢喜笑道:“二位姑娘请。”
青竹将酒葫芦递上,说:“把酒打满了先。”
掌柜笑道:“只能吃饭时上酒,能吃多少是你的本事,不能另打,另打酒另花钱。
“如若不然,有多少酒够往外打的?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青竹笑道:“掌柜真是精明,谁会想到这么不要脸往外打?
“那行吧,放了包袱我下来吃,非把你这鬼精鬼精的老头吃破产。”
说得厅堂上下的人都笑将起来。
掌柜脸色窘迫,也只好笑道:
“多谢姑娘体谅。带两位姑娘上楼,叫小红小青体贴服侍着。”
一旁的小厮连应数声“是”,便引惊雪、青竹上了楼。
忙又喊来小红小青,将钥匙牌交接了。
小红小青方领她姐妹二人到客房。
客房倒是宽敞气派,有厅房、卧房、书房、浴房等等。光里头的门就有五六扇。
小红小青打了热水来,惊雪便让二人退下。
姐妹俩解了面巾,稍作休沐,方取面具扮上,彼此细细检查妥帖,才下楼来吃饭。
柺过柜台时,见掌柜笑眯眯的冲她俩点头,于是青竹便驻足笑问道:
“掌柜可吃过晚饭了?”
掌柜细看了一眼二人,见只有十分身段,并无十分姿色。
心下暗想“可惜了,美中不足”。
又笑回:“吃了,酒菜这就备上。”
青竹问:“酒是好酒么?”
掌柜道:“那是当然,不信问问在座的。”
青竹又玩笑道:“是老酒么?我想吃陈酿,几十年的那种打几斤上来。
“我想也只有这样才吃得回本钱了。回家也少挨些骂。”
掌柜一听忍不住笑道:
“几十年的倒是有那么几坛,只是要花钱的,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姑娘还喝么?”
青竹道:“怎么又得花钱?那要多少钱?”
掌柜道:“一坛一千两,十五斤。”
青竹惊问:“什么年头?就敢这么开血口。”
掌柜道:“四十年的,你问问在座的值不值这个价。
“”那会开业时开过一坛,那酒气漫了整条街。
“”谁不知我们家的酒好?”
青竹听了长叹一声道:“太贵了,吃不起了,算了。”
掌柜笑道:“别的酒也是好的,自然不会怠慢了诸位客人。”
青竹一脸愁苦道:“没意思没意思,听了有这四十年的。
“其他酒吃个七八斤也没意思了,就单单吃饭吧。”
众人听了都笑称:“小姑娘说话真逗。”
掌柜也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快坐吧,七八斤下肚是能醉死人的。”
青竹把手掌伸到掌柜面前,只伸着两个手指头道:
“我可是能吃两斤不醉的,别小瞧了人。”
惊雪拉她道:“别贫了,吃饭吧,一会还要出去走走。”
掌柜笑道:“小姑娘还没有吃呢,就先醉了。
“难不成这便是俗话说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们家的酒烈得很,你问问谁一两斤下肚不晃眼的?
“只怕真个早醉死你个女娃了。”
众人笑道:“可不是?”
又有人笑道:“我才半斤不到就有醉意了。”
青竹又回身依着柜台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惊雪细声说道:“行了,掌柜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哪真有几十年的陈酿。
“就是真有钱,人家也拿不出来。
“将就些吧,又不是靠吃酒活命。”
掌柜眼昏耳却不聋,一听这话倒急了,横脖歪眼说道:
“小女娃,话可不能这么说的。
“我有年纪的人,岂会与你们信口开河?
“若果真我要不来这酒,倒像我在别个地方也框骗了你们一样。
“传出去,老脸还要?生意还怎么做?
“今天倒让你们见识见识,等着!”
还没等惊雪说话,就转身进后屋去抱着一坛酒出来。
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手不离地捧着坛子道:
“这便是四十年的‘鬼吉祥’,鬼喝了都得俯身连连道‘吉祥’。千金难买。”
青竹瞪大了眼睛,便要上手,掌柜忙喝住。
青竹道:“还真有啊,看起来倒像真的。
“可惜没钱,有钱真个想试试自己是人是鬼。”
一语把那边众人又逗笑起来。
惊雪戳了一下她的头,在她耳边说道:
“你也忒傻气了,就贴个条子,就是四十年的?
“等回家我给你贴出个百年陈酿来,还吃不吃饭了?我饿了。”
青竹笑道:“有道理。掌柜,上菜吧。”
掌柜一听,青筋乱爆,喝住她姐妹道: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么多人听着呢。
“你要是吃下两斤酒不醉,这坛便送了你,别说我欺负你们年小。
“要是这酒差一年半载几月几天,我这酒楼也不要了。”
惊雪忙道:“掌柜别生气,我们就吃饭就好,吃不了那么多,不吃了。”
青竹甩开惊雪的手,道:“怎么吃不了那么多,我今天非跟他拼一拼。
“把四十两银钱吃回本来。”
惊雪拉着道:“闹什么,就为一坛酒水,冒醉死的风险。
“你哪知道人家酒到底有多烈?”
掌柜从柜台里绕出来,道:“酒水?四十年的陈酿,你说是酒水?
“今日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诸位,这可是她们出言不逊在先。”
众人都忙劝说何必与小女孩计较,其中一人却说道:
“酒本来就是水做的,说是酒水,合情合理,有何不可?
“可见你掌柜有点不讲道理,打算欺负人小孩子么。”
惊雪也道:“抱歉,我在家这样讲习惯了。”
当中自有人想瞧戏下酒,也想看看后事如何,并拱火似的附和起来。
掌柜一时无话应答,又怒不敢言。
青竹忙向厅上众人行礼道:
“多谢诸位仗义好言,今天我就和他比,免得他说咱们人多压他一个小老头。
“要是我赢了,咱们开坛共饮,若吃出过没滋味来,各位叔伯们替我做主。
“若我醉死了,你们也别叫他欺负了我姐姐。”
掌柜听了心下先喜起来,说道:
“你死了,可别赖上我是要紧,人命官司我可从没怕过。”
说着大喊:“上酒。”
旁边的小厮正也乐呵呵的看热闹,一时没应。
掌柜怒瞪道:“聋了?”
那小厮方慌忙应答着跑下去。
惊雪、青竹下来落坐。旁边一桌人笑问:
“小姑娘第一次闯江湖吧?”
两人点头称是。
那人又笑道:“难怪,我看算了,不要拿身家性命开玩笑。
“我们大家替你们做主,与掌柜说和说和便算了。”
大帮人也都称是。
青竹道:“多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爷爷说:‘闯荡江湖,最重要的是言出必行。’
“虽然我现在有点后悔,但死就死吧。”
说的人又是乐又是替她忧心。
很快,小厮端着一大碗滚着烟的酒上来放桌上。
掌柜立在那,斜着眼道:“请了!”
惊雪忙道:“也太多了,烫过了没?别冰凉凉的。”
说着伸手去点了一下酒,往鼻尖闻了闻,往舌尖点了点,尝了尝 ,道:
“烫是烫了,只是也太烈了些。
“掌柜,我们就吃半碗,就不比了,那陈酿你收起来吧,那么贵重,别砸了。”
掌柜冷笑道:“你们行走江湖都言出必行,我还不能?请吧。”
青竹道:“请就请,谁怕谁。”
说着便端起那酒来浅尝一口,又放下,半晌也不见再动。
掌柜见状,道:“什么个意思?”
青竹道:“急什么,左不过吃完就是,又没有说立马吃完。”
掌柜立时冲厅上众人道:
“这就不讲道理了,没有这么愚弄别人的。”
旁边一桌人说确实没有说立马吃完,又劝掌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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