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毖泉又在屋中坐了许久,屋中燃着炭暖,不冷,却多少有些过于沉闷。
屋中陈列的装饰不少,但来来回回也看了好几遍了。
书架上的书册,她也挑了几本看着。
屋中银碳的声音“哔波”作响着,傅毖泉翻着书册,心底便如同这银碳的“哔波”一样,其实发静不下来。
若是换作从前的她,肯定早就坐不住了;傅毖泉莫名想在马车上的时候,母亲给她看佛经,看典籍,看书册,她当时既头疼又不悦的模样……
有时分明觉得还历历在目着,她还在同母亲斗嘴,母亲也依旧每日都在一半酸溜溜嘲讽,一半真心实意教她,她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在母亲面前滔滔不绝,噎到母亲说不出话来!
这好像成了她最大的目标,也成了每日的动力!
时日过得真快,一晃父亲都过世半年了,但认识母亲,好像还是昨日的事。
傅毖泉继续低头翻着书册,重新开始静下心来,像母亲说的那样,再沉住气些……
时间又过了不知多久,这次,傅毖泉手中的茶盏又不知不觉之间饮完了,傅毖泉转眸看向窗外。
天色开始黯下去了,天边隐约泛起了红霞。
都这么晚了……
在京中,庄王妃就是京中女眷言行的典范,如果想知道如何处事,待人,接物,都可以参考庄王妃。照说,如果庄王妃邀请了她,自己却有事回不来,绝对不会让她单独在这里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傅毖泉缓缓阖上书册。
都这么晚了……
她这处要是再没消息,母亲怕是会担心。
她其实有感觉,上次庄王妃当着她的面教训钟妈和宁妈的事,她告诉母亲之后,母亲虽然没说,但她能感觉得出来,母亲开始担心。
母亲是家中的智囊,遇事很少担心过,大都迎刃而解,水到渠成,譬如早前的平安侯,也譬如,早前府邸中的那把大火。
她其实能感觉出来,在这件事情上,母亲态度的不同。
对庄王妃是有不少保留的。
傅毖泉再三思量后,还是开口,“请问王妃回来了吗?”
“大小姐,王妃还未曾回来。”婢女礼貌恭敬,没有怠慢的意思。
“那,王嬷嬷呢?”傅毖泉又换了另一个问起。
“王嬷嬷在府中,大小姐稍等,奴婢去请王嬷嬷来。”
“劳烦了。”傅毖泉道谢。
庄王妃不在府中,府邸之事,王嬷嬷应当比卢管家更清楚。王嬷嬷是庄王妃身边的老人,她想问清庄王妃的行程,或是想先行回府,明日再来给庄王妃赔罪都需要找王嬷嬷这处。
傅毖泉转头再看向窗外。
天色渐暗,隔不了多久都要掌灯了,学煮茶不合适了,王府应该不会再留她了吧……
傅毖泉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方才婢女新添的茶,然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好像,现在越来越习惯喝白茶,仿佛也只喜欢喝白茶了。
—— 什么茶啊,这么难喝。
—— 大不了就从学你喝茶开始,你能喝的我也能喝……
—— 喏,我知道,母亲只喜欢喝白茶。
茶杯放下,水波在杯面微微漾了漾,涟漪过后,映出嘴角一抹淡淡笑意。
叩门声后,“大小姐,府中来人了。”
母亲让人来寻她了,傅毖泉嘴角扬起,屋门打开,傅毖泉以为是李妈或是岚玳,却见来人是,容连渠?
傅毖泉一脸诧异。
容连渠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拱手,“大小姐,夫人的书信。”
傅毖泉是看懂了容连渠的眼神的,同时,也压制着心中的诧异,从容连渠手中接过所谓的书信。
来人是容连渠,傅毖泉心中已经觉得怪异;所以这封信映入眼帘的时候,傅毖泉愣了愣,然后喉间轻轻咽了咽,然后错愕看向容连渠。
容连渠继续道,“夫人知晓大小姐在王府这处,暂时不方便回府,这是夫人给请大小姐的书信,请大小姐看完后回封书信,属下好带回给夫人。”
傅毖泉再次看了看他,然后颔首,“好,进来等吧,稍等我片刻。”
傅毖泉攥紧了掌心,尽量保持平静。
方才的书信上只有几个字——听容安排。
是母亲的字迹。
母亲也教过她,字越少,事越大。
傅毖泉心中忐忑,但还是淡然落座,尽量不让旁人看出端倪。
落笔时,容连渠就在身侧,“大小姐写就是了,听我说。”
傅毖泉轻嗯一声。
无论心里再紧张,也都不在模样上显露出来,好似真的在回家中一封书信一样平常。
近处,容连渠低声道,“京中恐有变故,老夫人和府中其余公子小姐都已经出城了,夫人与大小姐还在京中。”
傅毖泉攥紧了手中的笔,语气尽量保持平静,轻声问,“那她为什么没走?”
“大小姐还在,夫人怕大小姐独自在京中害怕……”
傅毖泉僵住,良久,眸间才似没忍住的氤氲充盈着。
屋外都是值守的侍女,傅毖泉握笔的手微微颤了颤,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指尖也仅仅掐进掌心里,再压低了声音道,“她,她安全吗?”
容连渠轻嗯。
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傅毖泉的鼻尖却跟着一酸,又要忍住,遂做握拳轻轻抵了抵鼻尖的思量状,然后才继续落笔,同时,轻声道,“母亲让我听你的。”
“是,大小姐,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大小姐都要听好,不要慌张,不要错;如果错了,就按夫人说的,就一口咬定,你要见庄王妃。”
虽然不知道容连渠的意思,但傅毖泉还是应声。
容连渠低声道,“稍后府中多处会有骚动,大小姐受到惊吓,就屋门口出去,左数第四间房间,里面有侍女的衣裳,大小姐换上,然后府中会不断有骚动,大小姐就混入侍女中,从小门处,角牌在我手中,稍后把信笺给我,我会借着信笺递给你,记住,出了角门,阮赵在对面巷子中的马车等你,不要等我,我会自己出来,如果和我,还有阮赵都没有碰上,就去西大街的成衣坊找曾梅云,记住了,一步都不能错。”
傅毖泉心底砰砰跳着,但是轻嗯一声。
“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容连渠问。
傅毖泉轻声道,“一口咬定要见庄王妃,然后旁的什么都不说;旁人再问,就问他你能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容连渠错愕。
但不得不说,是有阮陶那味儿了……
“带给母亲吧。”傅毖泉折好信笺,然后递给他。
容连渠接过,一门角牌也送到她手中。
傅毖泉放进袖袋中。
容连渠拱手,“大小姐,属下先行告退。”
傅毖泉看他退出屋中,重新端起茶盏,手心和后背其实都被汗水渐渐浸湿了……
*
西城门处,禁军拦下,但是也头疼,“三公子,马上入夜,您这,还喝着酒,要不明日再出京?”
话音刚落,马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诶,海凌尘,还是明日吧,这你打赌就乖乖认输吧!”
“对啊,认输啊!”
“对对对!认输认输!”
周围几骑纷纷起哄。
海凌尘顿时脸色都黑了,“怎么了,你三公子喝酒骑马还要问你一声?”
“不,不敢……”禁军为难。
一旁,值守的禁军头目多看了海凌尘一眼,心中明显在斟酌事情。
“滚开,信不信我一鞭子抽死你!”海凌尘明显恼了。
周围赶紧上来劝,“别别别!这点小事儿真不值得动怒!”
“可不是嘛!咱可是要去稻城喝日出第一杯酒,动什么鞭子呢!来!给三公子把鞭子收起来!”
“收起来收起来!都年关腊月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周围都是劝的,眼看着海凌尘的脸色才好些。
便也有人朝值守的禁军道,“不长眼睛是吧!”
禁军看向头领,禁军头领凌目掠过,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禁军这才让开。
“好了好了!走了三公子!”身边的人连忙催促。
海凌尘还恶狠狠看了那人一眼。
禁军头领也看向他。
海凌尘用鞭子挑衅得指了指他。
“喝多了喝多了!”众人敢将海凌尘簇拥了出去。
也有人幸灾乐祸未遂,没看到闹事,有些扫兴。
总归,这群纨绔子弟遇见一次头疼一次。
身后,禁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忍不住唏嘘,又是三公子,每次值守都遇到他……
再转头,却见一旁的禁军头领正缓缓收起凌冽的目光。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