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微讶。

再转身看向那道红色的背影时,对方已经走远……

*

宫中,内侍官已经添到第四次茶。

陆致远看向位置上的庄王妃,庄王妃好似平淡般,悠悠端起茶盏,轻声道,“陛下还没醒?”

陆致远躬身,“陛下昨晚折子看得晚,受了些风寒,今晨就起不来,请卢老太医看过,开了些方子,陛下用过便睡下了。想来,应当是近段时日朝中琐事太多,劳了心神。”

陆致远说话的时候,庄王妃一直安静听着,除了温和与端庄,没有旁的情绪。

等陆致远说完,庄王妃也放下茶盏,轻声道,“自登基以来一直勤勉,日理万机,未曾疏于政事,是辛苦了。”

陆致远赔笑。

只是庄王妃又道,“平日里陛下有个病痛,陆公公都会让人来我跟前说一声,今日怎的没有?”

陆致远看了看对方,对方也笑着看他。

陆致远笑了笑,借力使力,“陛下的意思,也不好多问,怕是想着赏梅宴前后王妃多有费心,怕王妃这处替陛下担心。”

庄王妃听完,意味深长道,“还是陆公公了解陛下~”

陆致远自然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陛下奴仆而已,如何与王妃相比……”陆致远知晓庄王妃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也知晓只要天子没回来,就不可能让庄王妃撞破。

但今日,庄王妃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非要见到天子。

天子去见国公爷,此事原本就隐蔽。

但庄王妃偏巧挑了今日……

庄王妃对天子一直提携,对天子有救命和匡扶之恩,但这些救命之恩也好,匡扶之恩也好,都是在东宫死后,慢慢转嫁到天子身上的。

但天子对自己这位叔母一直信任,前朝和后宫的不少事情都是交由庄王妃在处置,庄王妃不是太后,也胜似太后,只是太后不能干政,但天子的皇位都是庄王妃扶着走上的,又怎么避得开政事?

他在,如果不是庄王妃,没人会等到现在。但庄王妃应当没存有要离开的意思。

陆致远心中越发多了猜测,不知宫外是不是出了变故?但眼下,不能,也不能遣人去问,这个时候宫中的任何出入,庄王妃都会看在眼里。

陆致远佯装不察。

正好有内侍官端了糕点上前,陆致远让人放下,庄王妃尝了一块糕点,温声道,“不急,我慢慢等。”

陆致远莞尔,“那不打扰王妃了。”

庄王妃看着他,嘴角微牵。

陆致远转身,脸上笑意缓缓敛去。

反常必有妖,京中今日一定有事。

而且,需要庄王妃一直在宫中的事。

思及此处,陆致远忽得驻足,一个念头涌上心头——宫变。

陆致远脸色微变,但也就是这一瞬,遂又低头,像是方才踩到了什么一般,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

庄王妃一面吃着点心,一面等候着。

久吗?

不久。

值得期许。

庄王妃轻笑。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对,在傅毖泉这处,真的是一点一滴,犹如水珠落下的声音,却又比水珠还要漫长。

容连渠已经离开了,方才容连渠提起的事情她也都记下了,只是掌心都已出汗,也坐立不安,还是没有听到容连渠提起的骚乱。

而傅毖泉心中更担心的还有一事,她已经让侍女去请王嬷嬷了,如果这个时候王嬷嬷来,有刚好遇到骚乱,那她还有功夫混迹在侍女中,拿着角牌离府吗?

傅毖泉的心怦怦跳着,而且越跳越快,根本停不下来。

终于,屋外的惊呼声传来,“走,走水了!”

走水?

傅毖泉近乎是第一时间便嗖得一声站了起来,然后想也不想便一面捂着心口,一面冲出屋中去,“是走水了吗?”

借着害怕的模样,傅毖泉往后退了些,然后再往后退了些。

一旁的侍女连忙宽慰道,“大小姐,不是近处,是那边生烟了!”

傅毖泉果真踮起脚尖去看,但因为离得远,便要再往后些,傅毖泉一面心有余悸,一面退后着,旁人也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很快,又有府中的侍卫和小厮拿着水桶快步跑到苑中。

王府府邸很大,怕走水,各处都备了两人大小的水缸储水,以防万一。但同一个苑中不可能有那么多缸子,所以大都平均分布,一旦出意外,府中的侍卫,小厮,丫鬟,婆子都会出动,由近及远搬水。

应当就是这附近起火,起火处的水缸不够用,所以侍卫和小厮都带了水桶冲到这处来取水。

人一多,便混乱,混乱中,傅毖泉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容连渠。

虽然不知道容连渠又去哪里搞来了一套王府小厮的衣服,但混乱中旁人根本不容易发现,而她发现是因为容连渠站在她视线最正中的位置,她一眼就能看到。

傅毖泉早前的心慌好像忽然有了底,容连渠也朝她拭了拭眼色,傅毖泉颔首,然后逆着人群,好似特意避让人群,让他们去安全取水一样。

起初,还有侍女留意到傅毖泉这处,然后慢慢的,前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这处进进出出的人越来越多,侍女们的视线给隔开,再然后,容连渠总是卡在合适的位置,若有似无一般挡住视线,对方时而看见时而看不见……

就这样,容连渠不断算着时间。

很快,屋门处悄悄打开,容连渠拎起水桶,随着人群一道,也将傅毖泉掩在中间,然后一点点出了苑落。

从方才起,傅毖泉心跳一直都在卡在嗓子眼儿处。紧张得指尖泛白,脸色也泛白,但终于终于出苑落了?

“低头。”容连渠低声。

傅毖泉赶紧比过。

等这一批急行的人离开,容连渠才道,“走,快。”

傅毖泉跟上。

府中的婢女分不同等级。

一等丫鬟,二等丫鬟,以及普通丫鬟都是府中伺候的。除此之外,还有粗使丫鬟。一二等丫鬟显眼,走到何处都是香饽饽,门房上早就熟悉得不行,即便带着角牌也出不去。

粗使的丫鬟虽然不显眼,但身份地位更低位,做的都是粗活重活,容易在出入的时候被门房上盘问,为难,甚至欺负。

相较之下,普通丫鬟既不起眼,在门房这处不会有人敢多问。眼下傅毖泉身上穿戴的都是普通丫鬟的衣裳。

“这边。”容连渠低声。

而傅毖泉抬头时,正眼见王嬷嬷带着人快步朝她二人这处来,“容连渠……”

王嬷嬷是去见她的。

眼下离得远,稍后照面就会被发现,低头只能是对你不熟悉的人,像王嬷嬷这样的……

傅毖泉紧张。

容连渠脑海中再次计算了时间,换路线赶不上,容连渠笃定,“低头,往前走。”

傅毖泉近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眼看着离前方王嬷嬷越来越近,对方也将目光挪到了她身上,傅毖泉不敢多动弹,而对方见她低头,也不由多看了一眼,再一眼,傅毖泉近乎要同王嬷嬷擦肩的距离,忽然,哄的一声,旁边的苑子突然一声巨响。

不说王嬷嬷,傅毖泉都被吓到。

而旁人都懵住的时候,容连渠抓住傅毖泉就往一旁拐走。

傅毖泉近乎呼吸不了,而伴随着身后的走水声,好像所有人都离他们越来越远。

傅毖泉从未经历过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打抖,而一旁的容连渠沉稳淡定如同所有事情都通他无关一般,带着她在王府中穿梭。

—— 听容安排。

傅毖泉认识容连渠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还曾觉得容连渠回京之后,母亲同他一处说话的时间很多,到眼下,傅毖泉才忽然意识到走在他身边的这种踏实感。

她对王府其实并不熟悉,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容连渠能对王府内的地形如此了如指掌,但在再次前方迎来一堆人的时候,这个时候容连渠稍许驻足,她也跟着驻足,而这次,容连渠没有让她低头,而是低声道,“右左右右左,出角门,走!”

傅毖泉懵住,“你呢?”

“走,告诉阮赵别等我,快。”尤其是最后这声快,犹如命令一般,傅毖泉想都没想,直接往右转进了长廊,右左右右左,右左右右左,傅毖泉不敢忘记,脑海中反复重复着,根本来不及去想容连渠的事。

右左右右左,傅毖泉脚下生风。

……

而另一处,容连渠也低头继续往前。

低头,是因为有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这里。

他还是可以继续往前,前面右转,也可以继续,但他继续,往左,全然同傅毖泉岔开方向。

对方的目光没从他身上离开,但因为在他身上,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傅毖泉。

容连渠快步,身后的人也快步。

终于,走入了死胡同类似的地方,容连渠阖眸。

身后的脚步也停下,容连渠只能慢慢转头,而转头的一瞬间,对方的剑出鞘,直接抵在他胸前。

“别来无恙啊,容连渠。”温珺宴的声音在身前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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