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山多珍宝,原名贝山,曾有一处贝阙珠宫,住着一位高人,她在得道升仙的刹那,恍然有杂念,就在氤氲白气中欲升欲坠,跌至此地。长久以来,就她一个在此地逡巡徘徊,悔恨交加,渐渐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魔王。山上的石块化作齑粉,随黑风侵扰流民游魂。秦广王便画下一个“弗”字,镇在贝山上。
“从那时候开始,就叫费山了?”罗十一听父亲讲完,便往后退,想看一看山上有没有写着一个“弗”字。
李容身拉住他的衣角,劝阻:“此处高悬,你小心别摔死了。”
“哎,好。”罗十一笑得有些得意,乖乖坐回来,继续听父亲讲故事。
桌上茶壶添第二次茶的时候,知冤耳朵一动,按下水杯,道:“殿主有差使,催咱们回去。”
李容身道:“那我送他走吧。”
罗十一面露不舍,罗父坦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前引路的道姑,就住在临近处,听说他们要走了,忙举着一个小锤子,从石岩上敲下一大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捧给孩子。罗父摇头道:“给他倒是浪费了,留给旁人吧。”
心下有疑惑,但李容身见知冤脚下急切地挪动,不好再耽误时间,搀着罗十一,纵身向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山脚。
风铃见她们现身,兴奋地挥了挥马尾。
见到小马,李容身忽然想到什么,对罗十一道:“你,上马。”
“这小马驹才及我腰,你确定吗?”
“这附近还有别的马吗?”
“我非得坐马出去吗?”
可命簿上说的是“御马出”啊……李容身思索对策,忽理直气壮地说:“小马而已,又不咬人,你不敢坐吗?”
“怎么可能?我连阴司都敢闯!坐就坐!”罗十一嗓门大,动作小,屏着呼吸地上马,生怕自己压塌了这匹瘦弱的矮马。
风铃驮着稳住身形的人,在原地动了动腿,又绕着空地走了一小圈,雀跃地晃了晃尾巴,嘶叫一声。
锋见双手环在胸前,叹道:“我平常真是小瞧它了。”
摸摸马头,李容身嘱咐着:“风铃儿,你带它回家,然后要记得回来哦。”
小马驮着少年,翩然而去。
殿主交付的差使虽急,完成的也快。李容身与锋见等人作别后,先回到自己那处小天地,把坠落的柳叶扑下床褥,再将柳叶捧到芦苇从的根部那里做肥料——或许用不上——然后绕着潭边捡一些树枝,先比划一个小模型,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够自己的“家”加一个宝盖头。
心里有一个念头愈演愈烈,像是喷涌的岩浆,激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哎呀!”李容身叫停内心的激动,“想去做就去做呗!”
费山上,山洞漆黑幽长,罗岳正在背着竹篓,手执木槌,敲打晶石,忽觉得背上轻了,回头一看。
“可是李使者?”
“是。罗公,您叫我容身就好。”
“好,好。你怎么来了?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觉得之前没看够,嘿嘿。”
“听说你原是天上仙,竟会被这些吸引吗?”
“都说稚气未脱,我这个啊是人的土气未脱,就喜欢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在天上,那些美玉都要雕镂一个造型,都要伴随着鲜花宝鼎、茶烟炉香,还是这里好,黑洞洞的,别的什么也看不出,只看得出玉,看的直截了当,玉就是玉,像骨头一样生长出来。”李容身环视一周,险些绊着自己,念叨:“妈妈呀,好奇怪,这费山怎么这么多玉?你们敲敲打打是为了打下玉来,自己玩吗?”
罗岳抚须大笑,“不不,这可不是为了玩。有些玉久压在山缝中,容易睡死了,反成了石头,敲打敲打,更透更亮。”
“那你们这是坐拥金山银山啊,可以摆摊到路边卖了。”
“像我这样的人进了这山,再难出去喽。我才来时茫茫不知该做什么,聊了才知,自元英起,都在经营此地,只待凡间那有缘人,耕田、打地基、挖坑道,掘出来时,展颜一笑。”见李容身听到那两个字起,就皱起眉头,罗岳添了一句道:“那‘元英’便是住在贝阙珠宫的高人。”
“这样啊,我以为这山被‘弗’字镇住后,她也像孙悟空一样被压在山下了。”
“非也,那‘弗’字压住了她的魔心罢了。”
“我能见见她吗?她是那种威严的长相还是温柔的长相?”
“我也不知。费山上,人人都知元英还在,但人人都未见过元英。”
“意思是说,元英与你们混同了?”
罗岳不答,只是举起木槌,继续敲打起来。李容身跟上,她空手而来,没有木槌,只好抬起手,轻拍玉石,像是轻拍熟睡婴儿的脸。被她拍打过的玉石,似乎亮了几分。
这一路上,光芒映照出一张张脸,男女老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元英。
不管了。李容身沿着小径走走停停,原先还能看见罗岳的背影,走着走着,看不见了,那也不管了,眼前的这块玉石光芒微弱,若不是离得近,都看不出来这一块,得赶紧摸一摸,那边那块呢,忽然跟北风吹的烛光一样,眼看着就要灭,也得想法子拍一拍,让它“醒醒神”。说来也神奇,快从这山洞的另一边出来的时候,她又赶上罗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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