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能拖累你……青儿,现在的我根本配不上你……”温挚失落无比的说道。
“啪!”
温挚立马被沈青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不重,可是却打的温挚头一偏。
“不要胡说八道!不要自暴自弃!你的毒一定可以解的,董昭会给你带解药回来的!”沈青怒吼道。
“我……我……”
“中个毒,被废武功你就这么颓废?董昭没中过毒?他没被废过武功吗?他不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深入敌后,在为你取解药?你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你对得起他吗?你对得起大小姐对你的栽培吗?”沈青大声骂了起来。
“可是我……”
“你对得起我吗?”
温挚闻言一愣,瞬间开了窍:“青儿……我错了。”温挚终于知道错了。
“振作点,等打完了仗,咱们成亲。”沈青直接说了出来。
温挚又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打完了仗,咱们成亲!”
“嗯!”沈青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打疼你了吗?”
温挚抓着沈青的手:“不疼,多打几下都行。”
“去你的!”沈青没好气的抽开手,不理他了。
温挚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心,他要好好活着,等打完了仗,跟他最爱的青儿成亲,然后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愿望,上至许右卿那种高官,下至底下的每一个士兵,无不畅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可是在这战争阴云之下,又有几个人能撑到愿望实现那天呢?
战争,不断收割着生命,也让许多人的愿望成为了空想……
“轰!”
火炮声响起,城墙垛口被炸烂,三四个射箭的士兵当即飞了出去,变成了尸体……
“给我瞄准他们的火炮,把他们的火炮通通炸掉!”顾章和抹了一把溅到脸颊上的鲜血,大声喊道。
“轰!”
“轰轰!”
城下回部人的火炮瞬间四分五裂,几个炮兵惨叫连连,一个离得最近的炮手更是被炸的东一块西一块……
“该死!”忽律拔也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他望着城头上那不断隆隆响的火炮,恨的直咬牙,他已经瞎了一只眼,可不想继续在这湟州送命,但是乌托汗的军令他不能违背,只能咬着后槽牙,指挥士兵往死里打!
顾章和在城头上,看到了下边这个独眼将军,对张虚谷道:“道长,有什么办法干掉那个敌将吗?”
张虚谷一捋长须,眯了眯眼:“有没有硬弓?”
“当然有!道长需要多少石的弓?”
“五石以上的有没有?”
“这……”顾章和惊得不行,道长居然能开五石强弓吗?
忽然,旁边一个士兵道:“有!我们湟源军的府库里,就有一把五石强弓,是曾经的安西元帅留下的。”
“速速取来!”顾章和立刻下令道。
“是!”
约莫一刻钟之后,那把五石强弓被取了出来,递到了顾章和手上。
顾章和接过来,用力一拉,可是那把弓只被拉开了一点点,他就无论如何拉不动了……他大口喘气,脸色通红,这五石强弓也太难拉了吧?
张虚谷接过那把强弓,而后取来一支羽箭,只见他将羽箭搭上弓弦,而后双手较劲,真元自体内溢出,覆盖在双臂之上,随后他猛地一拉弓,一下就将那五石强弓拉了个满圆!
“哇……”顾章和吓到了,这道长,恐怖如斯吗?
只见张虚谷拉起弓,从垛口探出,瞄准了正在指挥的忽律拔,他紧紧盯着,忽然,他看见了忽律拔回了一下头!
“嗖!”
那支羽箭从五石强弓脱弦而出,直接就飞向了忽律拔,忽律拔刚回过头来,那支强劲的羽箭便到了近前!
“噗!”
“唔啊!”
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忽律拔另一只眼睛,这下他双眼全瞎,痛的他当即翻身,从马上栽了下来!扭动身体,在地上不断打滚!
“将军!将军!”他的亲兵才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去查看伤势,可是忽律拔挣扎了没几下之后,双腿一蹬,直接就断气了。
“忽律拔!”
远处的野离木慌忙跑过来,看见忽律拔中箭身死,登时又惊又怒。看着那些惶恐不已的亲兵,厉声道:“谁也不许退!忽律拔死了,我们也要攻城!为了大汗的愿望,也为了我们回部人的愿望,我们一定要拿下湟州,进军中原!”
“嗖!”
又一支箭矢飞来,可是却被早就挡在前边的盾兵一挡,那支羽箭透过盾牌,扎死了那个盾兵。
野离木猛然抬头,看向了城头那个拿弓的张虚谷,登时吓得后退了几步。又是这个老东西,又弄死我们一个鹰将……野离木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现在他们仍然没有攻上城头,根本拿那个老东西没办法。
“道长,干得好!”顾章和大喜,城头上的也大喜。
可是突然,一阵西风刮来,让城头上的人脸色一变。
野离木感受着这扑面而来的西风,顿时精神一振,大喊道:“起风了!兄弟们,将楼车推上去!射死他们!”
西风一起,形势顿变,回部人的箭矢变得更强劲,而城上的箭矢则被风力所阻,威力大减。
看着那楼车推来,楼车上密密麻麻的回部人张弓拉箭,城头上的士兵顿时心头一凉。因为此时的火炮还在冷膛,开不了火……
“盾牌!木板,护住垛口!”顾章和当即大喊了起来。
无数士兵举起盾牌,抬起木板,死死挡住垛口,而回部人推进楼车之后,开始架云梯攀爬。而与此同时,冲车也推过了护城河,碾着城下的尸体,一步步朝吊桥而去!
“怎么办?将军?”一个士兵问顾章和道。
顾章和冷冷道:“不用慌,城门已经堵死,就算他们攻破了城门,也进不来,拿上火药包,护住城墙,不要让他们的冲车跟攻城棰撞墙!”
“是!”
攻守双方铆足了劲,为了各自心中的愿望,拼命的奋斗着。很快,冲车撞上了吊桥!
“砰!”
吊桥上的木桩让冲车受阻,吊桥被撞的一凹,可是并没有开裂。
“继续撞!”野离木大声喊着,冲车下的军士拼了命的推动推杆,冲车前方的铁锥再一次狠狠撞在了吊桥之上!
“点燃火药包,盾牌掩护,给我扔!”
几个火药包扔下,很快在冲车周边爆炸开来,推冲车的回部人当即被震死好几个,那冲车顿时就停了下来。
“楼车,给我往死里射!云梯,给我爬!”
野离木嗓子都快喊哑了,回部人遵循着他的命令,一拨拨架着云梯冲过护城河,竖起梯子就开始爬,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城头上不是盾牌就是木板,他们上去就被推了下来,然后成为城下尸体堆的一部分……
惨烈的攻城战从未间断,城上城下,血流成河!
中午时分,许右卿又被某个大头兵抓了过来,要他再次上城送饭。
尽管万般不愿,可许右卿根本不是大头兵的对手,只得再次挑起担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了城头。中饭是野菜小米粥,外加一个烙饼,烙饼里边,有些马肉末子,这对于士兵来讲已经是极好的饭食。
他再次上到城头,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士兵坐在角落里,双手捂着肚子,肚子那里衣甲破烂,全是血,他当即又吓到了,腿一软。
那个士兵见他挑着担子上来,许是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立马伸出一只手:“给我吃点……吃点……”
他一伸手不要紧,可那手从肚子上一拿开,许右卿顿时吓得往后一跌,双眼尽是惊恐之色……因为,他看见了肠子……那个士兵肚子里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给我吃点……”那个士兵依然伸着手,朝许右卿喊道。
许右卿哪里敢过去?他哪里见过这般惨状的人?他已经吓坏了……
“张浮,你忍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饭!”旁边一个满脸血的士兵走到那个流肠子的士兵面前,抹了一把血泪,然后走向了许右卿。
他看都不看许右卿一眼,抢过担子,从担子里拿起一个空碗,舀了一碗野菜小米粥,然后端给了那个叫张浮的伤兵……
张浮心满意足的喝下了粥,脸上出现了笑容来,他喃喃道:“我好想再见一眼我的娘子……”
“张浮,一定能见到的,一定能!”满脸血的士兵哭道。
可是张浮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手一撒,那个空碗直接滴溜溜的滑到了地上,他睁着一双眼睛,就这么断了气……
“张浮!张浮!”
满脸血的士兵大喊了起来,可是张浮已经听不到了……也再也无法回家去看自己的娘子了……
许右卿惊呆了!
回家,多么渺小的愿望,可是在这个地方,又有多少人能实现呢?
一个活人,顷刻之间,便死于此地,他的家人恐怕都不知道……
“还愣着干什么?大家都饿着呢!”满脸血的士兵朝许右卿怒喝了起来。
战战兢兢的许右卿连忙再度挑起担子,壮起胆子,从死去的张浮身边走过,去给城头上的士兵送饭……
当他走在城头,朝下一瞄,看见那底下的尸山血海时,他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可是却被一只手扶住了。
“表舅,是你啊?”一个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章……和,章和?”许右卿一脸惊恐,看向了顾章和。
顾章和朝他一笑,笑容里尽是苦涩,而后手往城头其他地方一指:“好好看看吧,表舅,你知道湟州死了多少人吗?”
许右卿不去看,也不回答顾章和的话。
“这还是董昭带的兵,若是表舅你带的,恐怕人已经死绝了。”顾章和冷冷道。
“章和,我……”
“这儿,每个人都有愿望,而你的愿望是回家,我们都知道。”顾章和话锋一转,“可是你知道有多少人永远回不了家吗?”
许右卿不说话,这些话他不想听。
“就是因为朝中有你这样的奸臣,残害百姓,中饱私囊!以至于朝纲不振,百姓疾苦,边关祸乱!你们是享了福,可我们呢?他们呢?”顾章和大声质问了起来。
许右卿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惹出来的乱子,最后还要我们擦屁股,还要我们用命来填窟窿!你们这些奸臣,就该被送到冲锋的第一排兵里边,死在敌人刀下,被铁蹄践踏成泥!”顾章和破口大骂,骂的许右卿脸都青了。
许右卿猛地抬头,怒道:“章和,我是你舅舅,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你还知道你是我舅?我在湟州苦守之时,你为何不来?你是要看着你外甥死吗?”顾章和大怒。
“我……”许右卿又反驳不了一点。
“我的妻子,怀着我的孩子,我一个即将当父亲的人,却差点因为你这个无情无义的舅舅,死在边关!你说,你是不是死有余辜?”
顾章和的话如一把把尖刀,戳进了许右卿的心里,让他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想回去,没那么容易!我们若是死在湟州,你,还有朝中那些奸臣,一个个都得给我们陪葬!”顾章和对着许右卿说出这般冷冰冰的话来。
许右卿吓得浑身发抖,冷汗直冒,手足无措……
他回家的愿望还能实现吗?
城下,喊杀声又起,这湟州,即将化为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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