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章 登月

最后问书记有什么想做的事，书记说没什么想做的事，放弃愿望。登月前的几天假期弥足珍贵，该怎样与地球上的人类告别呢？我翻着手机上通讯录里的名单，想拨几个号码聊聊天，最终还是没拨，该说什么呢？搬个睡椅往大院门口的树影下一坐。看进出小区里匆忙的人群，蹒跚老妇，默讷中年，青葱少年，顽劣孩童，以及数量最多的痴男怨女。各色路人或打招呼，或碌碌擦肩。许是冬天的缘故吧，匆匆过后，了无生气。

开始挨个念叨着发小们的名字，纹羽也快结婚了；斌哼现在副业搞得风生水起；志飞颈椎不行，住院了阵子；芷尔第一位转正；依云天天发朋友圈晒亲子照…想着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想起死去的刘科洋，实在可惜。五年级左右，只有他能够把自家的大梁自行车骑出来，我们偷着骑出小区，逛慢城，逛慢城周边，谁骑累了谁坐在后面，悠哉游哉的，大人们不让出远门的话语如同耳边风，想起早以飘的很远了，“一档！”科洋将车速降慢滑行过了一段小坑路。“二档！”我又喊道，他脚上加了劲，平坦的路上速度提起来。夏末，去八号站的路上，两个孩子说说笑笑，路边的杨树站的齐整，少许淡黄的落叶蜗居在路边凹处，三五只白色的水鸟，在前方五号水库上空展徊滑翔，阳光醺热，他撒脱开车把，伸平双臂，呜呜的喊起来，兴奋的像是要飞起一般，我侧坐在后面，看着匆匆后退的时光，握拳，松手，再握，再松，流年和着这阳光在指尖逝去…

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也能彼此成为我们这样的朋友，搞不好一陪也是一辈子。回忆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冬日午前的阳光，友善而安煦。小区大门的支柱上贴了很多A4纸的广告信息，多数是些出售房子的，夹杂了些寻人，找宠物还有丢失东西，寻物的告示，一层粘一层。路上的行人渐少，旁边小卖部里的收银员调着收音机，寻找着合适的电台，前面音像店里放着古老的电影，声音有些大，右边石质花栏里齐整的冬青，叶片上面粘满车辆行驶过后的灰尘，冬青下有野猫在打盹，花栏前的公路上车辆三三两两，路旁有依着路灯抽烟的等车人，累了的麻雀就栖在坏了的红绿灯上面，有序的列成一排。我仰面躺倒，成群的鸽子掠过，天蓝的让人就想这么一直看着它。无风。

下午书记打来电话，说明天的淮州油田庆新年元旦晚会留了位置，让我随他一块去。我想想也行，便答应下来。次日傍晚到了会展大厅，与书记按票上序号，坐了中间靠后的位置，到点节目一个一个开始，过了约有四十来分钟，我跟书记说，出去抽根烟，书记点头。起身准备往外走，只听报幕员道：“下一个节目，独唱《搁浅》，演唱者：靖江采油厂营一采油管理区钟挽歌。”台下安静下来，我停下，扭头向书记看去，书记只是微笑着，我在看向舞台，挽歌梨花头发型，一席白色的直筒裙款款走到舞台中央，我慌忙坐下，道：“你这怎么不事先跟我说声。”书记捂嘴，笑出了声。好像在说：“愿望实现了吧！”挽歌歌声清脆温柔，让人惬意。仿佛回到招工培训时的元旦晚会一样。唱到一半，书记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鲜花，递到我手里，往外推了我一把，我摆摆手，道：“远远的看看就行了，这么多年了，她应该结婚了。”书记眼神顿显失落，我道：“没事，之前能够相遇已算不错，我更期待之后的偶遇，这玫瑰花回去送给嫂子。毕竟我们这趟远门出的时间会长些。”一起听完歌，鼓掌。挽歌鞠躬，我见她的身影消失在幕布下。

时间嘀嗒过。发射塔前探月钻井成员清一色红色宇航服，科考人员白色宇航服等待命令，来送行的人不多，淮州油田的经理，更上层的局长，没有多余的话，我感觉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最近一次送行还是送被辞退的临时工上火车。更早初中毕业，大院门口送斌哼去邻市上职高，还有第一次去上班，父母送我上去淮州的车。贺华清大手一挥，探月二组几人一字形向航天飞机走去，贺华清路过经理，局长时依次拍了拍他们的肩，然后正宣，老季，我也分别轻轻拍了拍经理，局长的肩，忠宪先拍了拍经理的肩，走到局长身边拍了他的肩膀，边走边说：“谢了，局长。”局长点头。忠宪又喊道：“该我们上喽！”大伙哄笑，一起握拳举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探月二组人员进入勇气号航天飞机入座，一组坐文明号。我听到“3 2 1”点火的声音，书记贺华清回头，伸右手，竖起大拇指给大家比个赞，然后是呼啦啦的声音，瞥一眼窗外，蓝天白云，头盔内壁上流动展示着每个成员的脉搏，血压，距离登月还剩的时间等基本信息，我只感觉犯困，沉沉睡去。

火箭先送我们进入太空，航天飞机启动加速直奔月球。醒来已在奔月的路上，见窗外，星光一片，航天飞机外五个摄像头不同角度实时传输太空情况，驾驶室前大屏幕见地球被甩在身后，AI一号智能机器人已经被唤醒，正坐在副驾辅助驾驶飞机。我摘了头盔，解开安全带，看他们几个正打保皇，书记道：“醒了，一块勾机？”我道：“不了，我看看窗外。”我有些开始想念地球了，如同第一次到广西，怀念慢城一般。“飞行状态正常，模拟重力正常，生命仓正常，人员状态正常…四十二小时后抵达月球。”每隔半小时，航天飞机都会发送人员状态，飞行状态到地面月探指挥部。

心态渐稳，正常作息。大部分时间看书消耗。没多久抵达月宫空间站，唤醒AI二号智能机器人，进入月宫。文明号两名科研人员进入月宫，稍作停留，勇气号，文明号登月，先升了国旗，后我们五人乘坐李白一号钻探车到达月球勘探地点。地球在前方慢慢升起，开钻前，我们五人各就各位，贺华清双手合十，向地球拜了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