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咧嘴一笑,还是那般懒懒的,又带着明目张胆的嘲讽。

“怎么了?”

“孔雀开屏……”

她好笑地看着沿途栏杆少女亲昵的欢声笑语,余光扫到湖面跃起的鱼儿——

一只,

两只,

三只四只……

何止这些,此起彼伏,有鲫鱼、鳊鱼、红鲤鱼……仿佛往日沉睡在湖底的鱼儿都被激荡起来,情不自禁地跳出水面。

怀风跑到左侧船舷,探出头去,情况如出一辙,越靠近船只鱼儿越多,渐渐在左右形成两条鱼流,拥着他们的船只前行。

太奇怪了!

怀风头皮发麻,瞬间想起上元节的怪事,她本怀疑是朱清的笛声所致,但花灯失踪在前,怪鱼飞出,朱清吹笛在后;再者,他并未否定自己驾驭鱼群的本领,两次曲调又不是什么乱世之音;即便他欺骗自己,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对——

天气?不是乌云密闭的天气,没有花灯……

都不是。

怀风突然看向自己的衣襟,正透着一抹红光,她捂住胸口,随之起伏的平安扣竟是滚烫的!

不知什么时候,朱清停下笛声,来到怀风身边——

“且看它们去哪儿……”

它们还不甚吓人,船夫年纪大了,并不很看得清楚,只当是要下雨了——

“得赶紧走咯!”

长长的白堤过后,是一片放生池,水势甚稳,几无波澜。那些鱼儿越游越深,越游越深……最终模模糊糊消失于放生池底。停驻在池边的石雕彩鱼尾巴却开始随着水流晃动,红青混杂青石蓝水,一时变幻莫测……

怀风双手扒着木板,贴在船沿,它也几近水面,隔着一水湖面,方寸而已。它竟是人首鱼尾!再定睛一看,已缓缓下沉,附着在放生池底一动不动。

“船家,麻烦靠近些!”

这东西确确实实变成池底桥下的彩雕,水波晃荡,它的鱼尾栩栩如生……

“金吾,人首鱼尾——”

“它是鱼还是……”

“什么也不是,传说罢了。”

“传说?!可是我明明看到……”

怀风看着平静的湖面,随他们而来的鱼群早已消失无踪,老船夫竹杠抵在石壁上,船尖向左,擦着池边稳稳当当地离开了。

朱清才道:“金吾是传说中的一种龙,关于龙腾各有各的说法……它们为当地的老百姓所供奉,出现在桥梁、殿脊、香炉上,也不奇怪。”

怀风吃惊地看着他,道:“不奇怪。。它——”

朱清优哉游哉道:“怪在你太少见。”

“那它为什么在放生池下?”

朱清越过怀风,看向发问的七喜,道:

“这东西不睡觉,又特别警觉,造桥的和出海的人会将它镇在桥梁或堤坝上,上路心里也会踏实些……”

说话间,船渐渐贴在岸上,白堤像一卷长画在眼前展开——远处,一众少年谈天谈地说笑着,结伴而行。

朱清率先跳下船,正要转身,沈复正伸着手,故而挑眉,笑而不语。若在往日,怀风想也不想便跳了下去,现在偌大的沈府园林,只觉拘谨不安,生怕失了“礼节”二字。

她搭上沈复的手——

沈复的手掌宽大,却并不粗糙,指节有力,撑着她从船舷落地。

那句调侃“明明是我先伸手的,怎么只看见他没看见我呢”,到了嘴边,变成一抹轻笑。

湖心亭地处城西厢的郊外,倚山临水,园林古朴秀美,没有私邸园林的奢靡与光彩,反而成为山水树木的一角,守序之美。

一行人赞叹连连,沈复领着同门往前走,又像是被拥护着向前。怀风想起自家不及十分之一的小小园林,乔迁宴客,主客有别,于他却没有不同。

怀风和七喜在最后,七喜不怎么说话,朱清也不知去哪了。两人走进层峦叠嶂的假山,一颗小石子咕——噜——一声砸在石板路上,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啊——!”

第二颗“小石子”从天而降,她冷不丁被砸了个包。两人同时向上望去,只能看见——假山间错落有致的花花草草,没有一个人影儿。

怀风一边揉着鼓鼓的脑门,一边纳闷——

第三颗石子从天而落,七喜一把抓个正着。

他抛了抛手中的石头,想也不想,原路送回——

这下,有人了。

“啊——哎呀!!”

声音稚嫩,似是孩童!果不然,花丛里探出个小脑袋,恶声恶气道:“谁丢的我!”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