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斋一角

怀风看着从头顶飞过的球,一边在心中骂道:薛富贵力气忒大,一边马不停蹄地追呀追,眼看着就要飞进斋内——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可千万更不能用手碰球。这是道长给三人定下的“铁则”的第二条:

第一,跑着上下学(她累成狗);

第二,二十一日内,任何一件事都不能用到双手(二十一日内,基本和狗没有什么两样);

第三,想方设法抢到球,其实他的原话是,哈巴狗看到它的骨头怎么能不追呢?(是狗了)……

下一秒,她猝不及防地跌进一个胸膛,在她侧脸贴近柔软的衣帛时,一股自然的木质气味萦绕在鼻间,是带着温度的。他一只手牢固却不放肆地揽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上停着蹴鞠——

怀风一抬头便看见——沈复那张冠玉似的面庞,低眉敛目目光好似慢慢逼近的潮水。怀风也不知怎地站直了身体,双手僵硬地接过他手中的球,脑子随着砰砰作响的心脏呼吸,真是跑太快了……

“怀风,你——”

“啊……”怀风张开嘴巴,不知所以地问道:“你说什么?”

沈复轻轻笑了,温声道:“你要不要参加游园?”

怀风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游园?”

原来,明日是承天节,即官家的生日。举城欢庆,三品内的官员午时入殿参加国宴,其余人家皆在家宴客。

学堂里有人顺势提起沈家的园林——“湖山堂”,位于城西厢的郊外,隐匿于西湖南面的山水间,不似雷峰塔、南屏园等容易寻觅。那人原意是须溜拍马,和沈复混个脸熟,没想到此话引来不少艳羡之情,沈复便大大方方地邀请众人一同赏园。

沈复耐心地解释一遍后,再次问道:“你来吗?”

怀风当然乐于见见世面,只是沈复的朋友她并不相熟,便问道:“就我吗?”

沈复一怔,道:“还有很多人。”

“及娣他们可以来吗?”

沈复点了点头,道:“当然……”

怀风捡完球,一回头——及娣在几步之外,神色淡淡的,又带着些许疑问;薛富贵早无聊得双手撑地坐在地上。

“沈复让我们去他家玩!”

“沈复——?”薛富贵皱着面饼似的脸道:“怀风,你可别忘了,我们是敌人!”

“听说他家的花园又大又好玩,”怀风扭头道:“及娣,你去吗?”

“他怎么单问你一个?”

“也不只我,还有很多人呢!”

及娣还是摇了摇头,往学斋内走,薛富贵起身拍了拍屁股,丢下一句:

“你就去吧,叛徒!”

怀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跑在前头,富贵在后头边骂边追。

他们要从钱塘县菩提寺乘船往南走,经过西面的白堤、苏公堤、西冷桥、四边亭、三贤堂,最终在苏公堤末尾下岸。

怀风来时稍晚,靠岸的船支坐满了人,她和七喜在寺旁一排的柳树坐下。船还没走——一道黑影从上一跃而下,双臂张开着,落地时同黑鹰一样轻盈有力。

这一下,引起岸上岸下的喝彩,他笑着招招手,和没事人一样上了岸。他沿着湖边走,拨开冬日干枯的垂柳枝条——

柳树下一人假寐,右腿微曲支着手,嘴里叼着根枯草,无声无息,眼眸微睁,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两人有过几面之缘,却从未搭过话。朱清勾了勾嘴角,算是打过招呼了。他越过七喜,坐在怀风对面的石头矮栏上——

“你……”

朱清假装伤心道:“不是吧,见到我这个表情?”

怀风对他的好人缘有所耳闻,不过——作为二十日后蹴鞠大赛的第一个对手,看见朱清,她的心情忐忑又不安。

“你知道吧,排位赛出来了。”

怀风点了点头——昨日的公示栏上,依次是林承书为代表的文生一队,郑怀风为代表的文生二队,朱清为代表的武生队,蒲寿宬为代表的外蕃队,以及代表皇家宗氏的贵族队伍。

五支队伍十场比赛,每日有一支队伍轮空,共计五天。积分赛制,积分最多的人是赢家。

第一日:文生二VS武生文生一VS外蕃

第二日:武生VS文生一文生二VS宗生

第三日:文生一VS文生二外蕃VS宗生

第四日:宗生VS文生一武生VS外蕃

第五日:宗生VS外蕃外蕃VS文生二

她一脸忧心忡忡,朱清笑道:“听说你和林承书打赌了?”

怀风还是呆呆地点头,船夫远远地喊他们上船——

有空船了。

三人一船,沿途酒馆客栈不甚繁数,有人凭栏好奇地探出身看客船一一游过。忽然,笛声随船悠扬地传开,声音清澈得像湖水,又轻盈又柔和,一片白纱缓缓抚过心上——

这曲调似曾相识,怀风心想。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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