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十分少了,没有积起来的,道旁野泥也就没有被盖上绒被,却都湿湿地冻着,不提防踩上去,黏得人十分难受,须仔细避着。
街市上也多了预备的松盆,一些门面上插起了枝叶,少些数目的的贴画雄鸡。这没什么稀奇的,边客也见过不少,但还有贴上黄纸的人家,实在稀奇,见了便忍不得多瞅几眼。
惯例是各房间要打扫的日子,边客三人都让小厮赶了出去。羽弓提他的硬弓不知去哪里练箭了,孚音便拉了边客出门闲逛。
孚音仔细得紧,趁他又看,拍他肩膀。边客几乎要吓一跳,让她虚虚拉着近前一座门面。孚音提点他:“瞧这黄纸,可像贴钱?”
倒真是钱币的模样,只是“我只道插叶换符是要辟邪除恶,黄纸钱竟也有这用处吗?”
孚音低声笑他古板,“邪恶怎么作祟,要能有钜万资财,也不过请些名望的僧道,收拾了便是。愿贴这黄纸的,多是有生意的商户。贴上的这些纸,是为万金,只盼着来年,这些黄纸就能化成真钱,飞进屋里来呢。”
让他们观察着的门忽然开了,门里一个披了氅子的青年并一个仆从。没料着门外这样两人,青年却很快认出孚音,见了礼,身后的仆从也跟着作揖:“周小姐。”
孚音回礼,“于掌柜的,来年发财啊!”
于掌柜回道:“发财发财。我今日邀了几位好友赏江水阁,才要前去,却不知周小姐今日来访……”
孚音忙澄清道:“不想冲撞了于掌柜。掌柜尽管去,还不到贺节的时日,要拜年,家里定会先投刺的。这位是兄长北方来的客人,没有见过万金贴壁的,我只与他讲一讲。”
于掌柜也与边客见礼:“幸会,幸会!澥临富庶之乡,吃喝娱乐都是极好的,阁下可要仔细转转!既是初来澥临,我便备些特产,遣人送居景馆去,还请务必赏脸收下。”
边客没想着他竟这样客气,回礼推辞两番,还是不得已答应了。主仆二人走后,边客尚有余悸,道:“不想周小姐面子这样大,这商家对我竟也这般殷勤。”
孚音安慰他:“放心,这样殷勤的商家不多的。这于掌柜是做些木料生意的,从居景馆发了不少财,才对我们这样殷勤。若是寻常商户,至多晓得我街市上一些诨名声,断不至于如此。”
近了年节,各家要采买预备的多都妥当了,要返乡的游子也多到了,少有还在街上延宕的。剩些贪心的店家,早早做了糍糕来卖,多用暖烧的新灰煨着,不让冻得冰硬了。孚音买下一包,多要张纸,与边客分了一半。
边客哪里有过闲情享用糕点!这糍糕,拈起来,四四方方一块,稍稍黏手。粉米混了豆泥,啮之若流细沙,却又暖而柔韧,让豆泥烘得满口清香。一口咬掉一半,流沙般的口感便只有唇齿上的断面最浓,很是浪费,边客便小口地,几乎是在抿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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