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音却吃得心不在焉,有时囫囵吞着,有时拈在手上,干脆忘记了吃,只是四处仔细瞧着。她终于决定,街市的小吃是只有糍糕的了。毕竟冬至开始渐渐罢市,因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生意,专意售卖小吃的便是最早闭店的。现在还有售的,都是些正当时的糕点,哪户人家特意做多了来卖些。糍糕做得最早,存下也可以吃;糖饼虽然吃得早,但最宜吃新烧的,便做得晚些;米花易做,赶着日子也做得及,则更无人提前做些出来卖了。

虽也没有确切哪日就有什么小吃,今日也太过不幸,廿多日了,总该有些糖饼的。孚音将冷掉的最后半块糍糕丢进嘴里,手指有些黏了,便在纸包上刮了刮,又把纸包几折,折作小小的一片,收了起来。

此时,已是入城西南行颇久,到了式水河边上了。河冰虽还是冻着,但不时的就有爆裂,发在冰面底下,噼里啪啦的。一些碎开了的,在水下相碰,隔了冰面才传上来,叮叮咚咚,若有似无。

西不多远,便是江水阁,这般近地望去,更显得高大。望入神了,神思恍惚,便觉着这阁楼几乎要压盖下来了。二人拣了间临江的馆子,二楼窗边的位置,温小壶醴酒,要二碗宽汤面。河水封冻的日子,店里可要的浇头居然有新鲜的河鱼!孚音耐不住好奇,便仔细问了小厮,原来是这家主人钓鱼成痴,冬日里给河冰凿了洞也要钓。虽然钓不上来几条,但这日子没什么客人,便也足够厨房用了。

酒壶温在小碗的热水里,第一个上来了,甜而酒气微淡,可大口直饮,亦宜小口细品。接着是宽汤的面,重青,切得极碎,点了一点点油星,藏在蒜叶碎的缝隙里。让滚汤蒸开,蒜叶香都混在水汽里,暖熏地从碗里扬了起来。最后上的是冬日少见的河鱼浇头,下了重料,竟也烧得鲜嫩,全不齁人,正宜替整碗的白汤增味,可知这家的主人厨子也都是极爱吃的人了。

酒酣饭足,二人又估摸着时间闲闲晃悠了几圈。约莫着房间该打扫好了,便沿着来路又回去了居景馆里。馆里一个跑腿的却已经候了许久了,带着一方精工的漆盒,漆得奇巧美丽,底色的木料看着也是极好的。

送来的乃是一方食盒,盒盖里分了两层,外层用暖灰保暖,内层码着糖饼春糕绿豆柿饼一类,环圆成圈,一圈便是一种小食,各有讲究,象春高大吉一类吉语。

孚音瞧着喜欢得紧,赞道:“这于掌柜倒是细心,想来是一路上见售卖的小吃只有糍糕,料你吃不到旁的,就要人寻了这些送来。”

边客见她喜欢,忽然灵机一动,不知怎的,就想着这样说话:“劳烦周小姐今日受累领我一路,我便借花献佛,将这小吃转赠周小姐吧。”

孚音喜欢不假,但也犹豫了:“到底这是于掌柜要赠给你的,我收了只怕不好。”

边客趁热打铁:“我于吃却没有多么热心。况且要不是居景馆的面子,于掌柜哪里要理会我一个异乡客人。我转赠与你,或许才是最合宜的。”

孚音却听得认真了:“怎么会不热心吃食?品到美味,任谁都要开心的。今日你吃糍糕时,初时直接囫囵地吃,后来慢慢也便细品,便知至少糍糕的口感是令你爱惜的了。若你坚持,我乐意收下,但有一件,无论如何,这些小吃,至少也该是一人一半的。”

要说边客吃过糍糕,对这盒小吃还不动心自然是假。但孚音这样认真,也有些出乎意料了,便只得依她的意思,由二人分了这小吃来。孚音喊小厮来收拾了小吃,平分二份送两人房里,而送来的食盒仍原样交给跑腿的,送回去给于掌柜。

边客不解:“怎么礼盒还是要送回去的?”

孚音教导他道:“只是收了这些小吃,其实要不得几个钱,实在想吃,喊馆里伙计也就做了;于掌柜要来,也不过讨些年礼。那方漆盒如此精工,以商家手笔,少说也是几十两银子;若是收下了,于掌柜再来,只怕就是要生意上帮他寻方便了,所以还当送回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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