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思索的片刻间，龙潜在冬雨冰冷的刺激之下也勉强从近乎自我保护的昏昏沉沉中找回了一丝清明。
两个时辰，还是太勉强了。但龙潜也没料到自己会有如此韧性，即使“记事”才堪堪一月，精神意志并未见得有多坚定，但这股子韧劲似乎已经成了刻进他这具身体的本能一般，即使双臂已经有种断裂般的痛楚，他也未曾让那块石头落下，甚至不惜斩断自我意识，依靠本能维持了最后的半个时辰。
他虚弱的抬起头，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发梢还没被弄干的水顺着他的脸颊、鼻梁和肩膀流下，他几若无闻的道了声：“见过族长。”
“嗯，”沈千云回应道，“别勉强，好好调息。”
他轻轻拍了拍龙潜的肩膀，接着转头对任老说：“我也该回去了。”
“我们也走了。”任老点头道，控制着龙潜悬浮在他身旁，又转向一旁伸脖子嗅着龙潜的九嶷：“你这小家伙是要跟我回去，还是自己飞回去，或者就近找地方打个窝？”
九嶷歪着大脑袋看着任老。
任老的面色迅速变得古怪起来，沈千云在一旁咳嗽了一声：“它应该还不太能听得懂人话，龙潜能直接跟它对话多半还是靠契约的缘故。”
“行了，我想起来了。”任老没好气道，拎起龙潜，揪住九嶷脖子上的一撮毛，发动了遁法，沈千云紧随其后，也消失在雨幕中。
…………
一道淡淡的土黄色灵光闪过，任老带着龙潜和庞大的九嶷出现在了龙潜住处外的走廊外。九嶷第一次体验遁法，明显吓得不轻，四只大翅膀一扑棱就窜上了半空中，盘旋片刻便飞走了。任老则带着龙潜进屋，将他在床上安置好，紧接着便察觉到了龙潜的状态：“还没睡？”
“阿九给我续了一口。”龙潜勉强笑了笑，明显已经初步缓过气来，“师父不用操心，我正好冥想冥想。”
“原来带上羽灵兽还有这个作用……”任老沉吟片刻，“那老夫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任老便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桌上，轻车熟路的走出龙潜的屋子，带上了门，将风雨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龙潜耸耸鼻子，已经隐隐闻到了一丝油纸包里透出的香气，咽了口口水，由衷道：“多谢师父。”
说完他挣扎着在床上盘膝而坐，继续开始搭建冥想场景。
昨天晚上他直接昏睡过去了，那也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仅有的一次货真价实的睡眠。
“晚上炼体榨干体力，夜里再冥想耗尽精神力，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龙潜嘀咕起来。
窗外北风呼啸，雨声淅淅沥沥的没停止过，打在栏杆和走廊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清晰可闻，但随着龙潜的心神沉入他虚构的夜照台，这些声响似乎都变得遥不可及。
…………
第二天一早，明霞抓着一柄小红伞，裹挟着屋外的寒风，满身雨露气息的走进龙潜房间时，龙潜已经下床开始自觉的烧茶了。温灵玉如他所料的用不了，必须用灵力激活才行，所以龙潜手头的灵宝霜落就光荣上岗了……
不出现仙兵烧茶的掉价场景而能有个灵宝作平替，龙潜已经很满足了，看到明霞如期而至，龙潜有些庆幸至少没被明霞看见自己掏出长枪“点火”的光景……至于明霞怎么脑补可不关他的事了。
明霞及地的头发粗粗的挽了一个发髻，看上去倒像是打了个很大的结，防止头发拖到淋湿的地上，衣服也明显加厚了一层。看着她，龙潜几乎可以想象出外面寒冷的光景了。
两人喝完一壶热茶，龙潜和昨天一样把馅饼分了一块给明霞，其余的统统塞进肚子里，撅着腚翻箱倒柜找出来一把伞，就匆匆的与明霞上路了。
雨比昨夜小了些，但寒意丝毫未减，刺骨的风掀动着的两人的头发和衣襟，到这时候龙潜才兀然发现自己炼体才两天已经有很大变化了，他的体内仿佛有一个炉子在恒久的燃烧，丝毫不觉寒冷。
天光暗淡，根本看不见太阳，一路上路过的住房也不复往日热闹，羽灵族们似乎都窝在家里了。偌大的羽灵族，长长的廊道上，似乎就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在雨幕中响动着。
龙潜隐隐挡在明霞前方，他现在的体魄已非同日而语了，明霞默默跟在龙潜后面，轻松的打着伞，走在前往藏书阁的路上。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下雨天。
…………
周长老已经一如既往的在藏书阁里等着了。龙潜有时候会好奇周长老晚上到底会不会回去休息，说不好他的床就是搭在藏书阁的，就好像明霞在观星楼上面也有一张床。
不过就算周老真是在藏书阁睡觉似乎也不奇怪，守阁长老嘛，守在阁里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今天继续学那些基础阵纹。”周长老待两人入座后便开始安排。围着他们上课的那块地方摆了几个精致的炉子，连带着周长老天天搬在外头的那架竹躺椅也挪到这里了。炉子里不知是火焰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在发着光，龙潜并不敢下定论，温灵玉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已经给他上过一课了，他只知道这炉子的效果相当好，贴近不嫌热，离得远了也不嫌冷，仿佛是直接将一定区域内的温度整体升高似的。他私底下摸了摸炉子，发现表面甚至也只是温暖，并不烫手。
两人很快就开始了各自的学习，接下来的基础阵图贰、叁……依旧看着毫无逻辑，学起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记不住，万事皆休罢了。
周长老因此当起了甩手掌柜，躺在竹椅上翻起沈千一的那本阵法笔记，但同时也分出心来关注着龙潜和明霞的进度。
大半个上午过去，周长老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从结果上看，龙潜的进度比明霞快，但是从过程来看，实际上明霞的阵法天赋是高于龙潜的。
龙潜记阵图，单走一个硬字，完全是靠着出众的精神力不知疲倦的重复记忆，他不像常人光是认真看一眼阵图就头昏脑胀，试错速度贼快，一旁堆的他画出来的阵图废稿都要摞成小山了，看的周长老都有点想骂他挂逼。
但是明霞走的就是和龙潜完全不一样的路子，明霞试错的次数远远小于龙潜，也就是说她对于这些看起来毫无规律的阵图其实更加敏感。
这种事说起来是比较玄乎的，因为你让那些阵法天才说他们对于阵图的感觉，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是更敏感，理解的更快，记得更轻松——天赋这种东西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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