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轩随身携带的医治疫症丹药看起来只能暂时压制住这些染病百姓身内翳毒发作,最多能替这些百姓延命七日,因为这个疫症本是源自天竺的诃罗翳毒所致,中原并无真正解药,此翳毒只有灵鹫山下般若殿中的阿蓐多罗丹能够消解,清轩不敢耽搁,立刻飞身赶往灵鹫山下,却没想到般若殿中正巧在发生一场刀光剑影的激烈打斗,须臾之间,只间一条云鬓花颜的轻盈身影被瞬间一掌打飞出来,在般若殿大殿外面的汉玉台阶上一脸娇嗔怨恨的张口喘着粗气……
少时,只见叶云飞自大殿中怀抱一件陈旧褪色的粗布麻衣轻轻走在这条轻盈身影跟前,淡淡伸手将这件粗布麻衣丢在她身上……
“绛霞仙子,殿主说了,想要前来般若殿中夺取妖丹,怕是要回去青丘再接着修炼五百年才可……”
绛霞在叶云飞脚下忍不住轻轻展开这件似曾相识的粗布麻衣,只见麻衣上是斑斑血迹浸染而成的一首宫词……
离宫路远北原斜,
生死恩深不到家,
云雨今归何处去,
黄鹂飞上野棠花……
绛霞记得他当年在青丘狐族天牢中时,穿的就是这件粗布麻衣,想是在天牢中快被饿死时咬破手指写下的这一首绝命词,那时天牢中的差吏并非全是狐族中人,也有很多豺狼虎豹蛇鸟虫鱼在替狐族当差,想是他们长年不去凡间,不知凡人七日不吃不喝即会死去……
苍云亭只是他漫长妖生中微不足道的凡尘一世,没想到,他却为此执念三百余年,但是,当年本是他先将化功丹骗自己吃下,若非自己是九尾狐族,只要稍一运功,即会在化功丹反噬下香消玉殒,她和他之间本是相互算计,谁也不是坦坦荡荡光明鲜亮之人,但是自己终究还是在心中对他动了一丝凡心的,不然当年在青丘时,就可以一把三昧真火将他化为裟罗树原身,将他栽在狐族大殿后花园中,一年四季让母亲吸他身内精血,直到他被吸的油尽灯枯,成为一棵枝枯叶败的风中桑榆……
(三)
清轩待到绛霞携着那件粗布麻衣转身离开般若殿之后才要叶云飞替他向殿主通告,齐云山上南华上仙座下弟子,有要事前来求见殿主……
南风亭不客气的命人将他带来自己跟前,一见面就开口问他:
“道长三百年别来无恙,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别来无恙,南风亭,我记得我自从留在齐云山上当道士之后,咱们就一直未曾见过面的才对,见都没见过,还什么别来无恙,”
“你是在苍云轩死了之后才去齐云山上当的道士,你觉得,若是听说你在齐云山上身子有恙,本殿主是不是该高兴的在般若殿前敲锣打鼓放鞭炮……”
“无妨,鞭炮钱本座替你出了,将阿蓐多罗丹拿来一罐子就行,”
“没想到,你这个当年在空桑岛上立志荼毒苍生祸乱三界的妖精,今日反而想起来要在杭州城中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来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问。
“快别这样费口舌取笑我了,你这个般若殿中的长毛秃驴当得这般有模有样的,但是方才对那只青丘狐妖,到底还是下手留了不少情分,”
“她是来盗丹,又不是来杀生,本殿主也不好平白取她性命,”
“她来取她娘的妖丹,这也能说是盗,般若殿如此不讲理,怕是三界中再找不到这样一个倒反天罡的不可理喻之地,”清轩无奈叹口气说。
“她娘野心太大,这个妖丹确是不能轻易归还,”
“但是你能趁机将她扣在般若殿中当姑子啊,只要当了姑子,还怕她被别的男人勾搭跑了?”
“说的好像牒云裳现在没在齐云山上当姑子一样,不是一样一回去杭州城中就和西陵颜一眼万年了,就像是那些在戏台子下面拈花尖叫的闺阁少女一样……”
“西陵颜脸上又没被你刺成一朵黛青莲花,我能有什么办法,”
“般若殿中也有青黛,不若我现在就替你在脸上刺上一朵,自此之后你就能在齐云山上心无杂念潜心修道了,这样却倒是一件两全其美事情,”
“心无杂念,潜心修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当初你在般若殿中几年没碰过女人,也没耽误你在纤云城中和那只狐妖眉来眼去欲火难耐,所以你放心,不到最后,在齐云山上心无杂念潜心修道的还不知道是谁……”
……
……
(四)
因为阿蓐多罗丹药到病除,所以杭州城中这场疫症很快即被平息下来,杭州知府开怀大喜之下想要赏赐清轩百两黄金,清轩自然是一口推辞掉了,只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准许他跟在沐花颜身边当几个月公差,理由是避免再出现正德医馆这样因为一己私心残害杭州城中无辜百姓性命的危机情况。
因为是齐云山上的道长,杭州知府对此请求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沐花颜对此更加不以为意,因为现在沐裳已经回去宁远侯府中待字闺中了,清轩这个齐云山上的挂名小师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量也掀不起来什么冲天风浪。
但是沐花颜身边的沈风雷看起来却是对清轩极其嫌弃排挤,沐花颜只以为他是因为沐裳这三年来在齐云山上以师父弟子之名和清轩朝夕相对而心生厌憎,但是沐花颜对沈风雷言道齐云山上清规戒律严苛,断不至于让未过门的世子妃清白有失……
翌日,三人一起来到义庄,因为前日里杭州城外三十里的何家村中一户依靠租种十亩薄田贫穷度日的农户一家五口在夤夜之间全数被人杀害,户主名叫何正,一家五口除却他和发妻田氏之外就是年过五旬的老父老母和一个年方十八的独女素娘,这一家人长年在何家村中以种田为生,因为家中穷困,平日里也无任何亲戚好友往来,更和周围街坊四邻之间无任何冤仇积怨,着实不知是因何会在夤夜之间遭此凶祸,那素娘虽然年方十八,却因为样貌寻常家境穷苦未能及早聘嫁,也未曾听说和哪位男子私相授受,而最让人不得其解的是,这一家人本性良善,虽然家中一贫如洗,却还是时常接济和自家一般穷困之人,在村中名声极好,确是不知因何会全家被杀,而且此案凶手极其狡猾,素娘全家是砒霜中毒而亡,晚饭菜汤中却被放入不少乌头,看来是凶手想要假造素娘全家误将乌头放入炖菜之中意外中毒迹象,却不知道砒霜和乌头中毒之状相差极大……
但是既然全家都是在手脚未被捆绑情况下喝下砒霜,那就只能是被下迷香之后掰开嘴灌进去的,而灶台上菜汤中被放入不少乌头,说明凶手对何家一家人饮食起居习惯了如指掌,沐花颜自然在心中认定此案必定是熟人做下,因此上立刻带着清轩和沈风雷二人一起赶往何家村中探查,只没想到在三人来到何家村中之后,村中百姓却像是无任何事情发生一般,对官差问话十分敷衍冷淡,寻问村长才知,原来三个月前,官府曾来村中贴出告示,何家村千亩良田将被朝廷收去赐给宁远侯府,一亩田赔给村民五十两银子,而村民辛苦种田一年,一亩地收成不过三两银子,所以都很乐意将田地卖给朝廷,为此村中不少百姓还曾笑话何正的独女素娘这一下终于能够攒够嫁妆嫁出去了,那素娘生来性子温和愚钝,听到如此笑话也是不言不语不知该如何反驳。
“即是如此,那村中可有无一亩田地之人?”沐花颜开口问道。
“村中家家都有田地,”村民言道,“除非是那些在村中赁了房子暂住的外乡人,”
“那何正一家被杀,他家的十亩田地,是不是要被收回村里,再将那卖地所得的五百两银子给全村村民平分?”清轩问道。
“这个后生,你这是什么话,依你口中之言,难不成是全村村民为了贪图那五百两银子,一起下手将何正一家杀了?”
“不,他的意思是,一家人若是长年贫穷潦倒,自然会被人打心底里瞧不起,若是被家境富裕之人瞧不起却倒是不妨事的,若是被和自己一样贫穷之人瞧不起,却是会后患无穷,敢问诸位村民,在你们心中,何家村中有谁平日里即和何正一家来往甚多,却又在心底里很瞧不起何正一家?”沈风雷问道。
“哦,你这么一问,倒是还真想起来一个,是几年前来村里在农忙时打短工的一个外乡人,名叫张益,因为见着何家那个素娘心底良善,时常找这个素娘要东要西,东西到手之后却转头向村民说这个素娘是个走到哪里都只配被人欺负耻笑的愚钝傻子,自己其实一点也看不上她,只是因为她对自己有用,才硬着头皮和她交好,那素娘还以为自己对她有意,想要娶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那张益自己本身就是个穷困潦倒之人,房无一间地无一陇的,确是也没理由瞧不起素娘全家,因为素娘家好歹三月之后就能有五百两银子进益,但是他却只能回自己在外乡的家中去守着两间泥草茅屋省吃俭用,素娘虽然在何家村中被人轻贱,但是拿着五百两银子的嫁妆,也能寻个好人家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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