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屈氂在建章宫中大发雷霆。
“笔呢?怎么连个笔都没有?”他差点把砚台飞到旁边的侍卫脸上。
旁边的李广利尽管也跑的脸色惨白,但是可能是由于多年求生经验极为丰富,此刻竟然显得比刘屈氂要镇定许多。
“你丢了一只鞋。”
刘屈氂这才感到脚底传来一阵凉意,尽管是夏天,光脚踩在青砖上的感觉也并不舒服。他随口对着刚刚用脸硬接砚台的侍卫说,“去!给我把那只鞋找来!”
侍卫苦着脸走了。李广利一针见血,“八成是丢在战场上了。你现在要他去找,不是要他的命吗?”
刘屈氂直哼哼,“我现在写奏报给天子,也是要了我的命啊。我命尚不存,何暇关注其他?”
李广利继续一针见血,“如果你不奏报天子,那是更加的性命不保。”
“就说这征招而来的三辅兵吧,三个都尉好像一个都没有回来,更别提那些将士了。”
“你就算这回侥幸逃得一命在,回去之后也自请外放吧,不然这长安京畿之地,阵亡将士的家长找上门来,你是与他儿子偿命不偿?”
刘屈氂叹息,“如今方知这周公不好当啊。”
李广利之前被他屡次三番以惨败匈奴而取笑,这回却反而显得同情达理,“以我愚见,做不成周公,你还可以做伯邑考嘛。”
刘屈氂气的脸色煞白,“李广利,你!”
李广利却不搭茬,绕过去看着刘屈氂的奏报,边看边啧啧赞叹,“马通真可怜,愧对陛下的赏识,逡巡不进,失期不至,畏敌如虎……你这是要杀他全家啊!”
刘屈氂摊手,“他家多死一个,天子一心善,说不定我家就能少死一个。”
李广利继续看,“以贰师将军之能,溃兵之势尚不可止……盖因太子擅养方士,而有鬼神助阵,我将士战而复溃矣……”
李广利目眦欲裂,“刘屈氂!我好心助你,你为何要把我的名字也加入奏报中!”
“到时候天子论起罪状来,是要我一家陪同你一家一起死吗?”
刘屈氂镇定自若,“你弟弟妹妹全都先你而去了,天子真的要迁怒于你,死的也不过是你的妻子儿女而已。”
“哦,对了,你一个女儿是我的儿媳妇,反正不管你全家死不死,她肯定是要跟着我全家一起杀头的。”
眼见得刘屈氂越说越不似人话,李广利反而镇静下来,“说吧,你要求我什么?”
“我好歹也是在匈奴中几进几出的,不至于被你这点猖狂大言所吓倒。你处心积虑地要在奏报中提到我的名字,究竟是何意?”
“很简单,你我联名上书罢了。”刘屈氂似乎一点不为自己刚才拿着自己的儿媳妇恫吓而脸红,“天子生性多疑而暴躁,尽管战事不利的真实原因就是马通失期,北军骑墙,但是就算我把这些实话告诉天子,背锅的也势必是我。”
“而你我联名上奏就不同了,论职位,你是贰师将军,朝廷武将以你为尊;论军功,尽管也有不如人意的地方,但是你已经是这十年我大汉战功最煊赫的将军了!”
“我一人上奏,天子定然疑心我欺瞒于他;而你我一同上奏,天子相信你在军事上的判断能力,再叠加我的信誓旦旦巨笔如椽,想必能蒙混过关。但愿马通一家的性命,加上那个逡巡不进的任安的人头,能够平息天子的怒火吧。”
“倘若你对我之前对你的取笑仍然心有芥蒂,那么我在这里先行赔礼了!”说着,刘屈氂竟然弯下腰来,一躬到地!
李广利这下彻底消了气,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这位亲家的能屈能伸。他翻开那份奏报,细致地看了起来。
末了,他指着上面的文字,疑惑地问道,“你不仅攻击了马通和任安,还说因为太子擅养方士,致使他的士兵能够有鬼神庇佑,因而我军溃败。这……天子能相信吗?”
刘屈氂意味深长,“论起战事,我不如你;论到揣摩天子心意,你不如我。你说,天子究竟相不相信太子对他行巫蛊之事?”
李广利一愣。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不信不重要啊。”
“天子宠信方士,你说看到我们的奏报,那些方士会不会和他说,太子手底下有能人,有请鬼神庇护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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