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殿一,字元德,祖籍西川国,军户之子。年少牧马,为边军马倌,三十七入瑞廷枫羽卫司。永丰十年(瑞纪二一八年)参加卢陵战役,擢升左指挥使,佩青龙符。

——《华夏格胡史集·西域卷·复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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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那狱卒又来送饭,同时给孟宪带回了消息。得知自己入狱的消息传回了冯府,孟宪欣喜若狂。

隔壁牢房的犯人瞧在眼里,或因为嫉妒,于是泼他冷水:“小娃子别急着乐,你就这么确定冯府会派人来捞你?”

“冯老爷宅心仁厚,一定会替我做主的。”孟宪笃定道。

“我看未必吧。”那人讪笑着说,“冯府这么高的门第,捞你回去不是给自己脸上抹黑嘛,我要是冯半城巴不得和你划清界限呢。”

“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孟宪斥道。

那人收起笑容,不屑地说:“这些豪绅大户才不会讲君子之道呢,他们只讲得失,但凡亏本的买卖绝不会做。”

孟宪没再理他,毕竟自己即将出狱,犯不着和一个囚犯争论。

没过多久,两名狱卒将孟宪带出牢房。孟宪以为是要出狱了,激动得不行,可谁知狱卒却把他带到一间暗室。

油灯点燃,昏暗灯光下一张血迹斑斑的铁木架凳出现在他眼前,以及各种他叫不出名字、形状吓人的刑具。

见到了刑室,孟宪大骇,惊恐道:“两位大哥,你们带我来这做什么啊……”

其中一名狱卒阴笑着说:“不过是在你脑门上刻几个字,不要你命,忍一忍就过去了。”

另一名狱卒吼道:“一会儿可别叫,不然可别怪官爷的鞭子!”

孟宪全身发颤,嘶声哭嚎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可话还未讲完就被猛抽了两鞭子。

两狱卒把他抬到架凳上,用粗麻绳绑住其四肢、腰腹和脖颈,再用布团堵住其口,使其无法动弹、也无法出声。随后他们一人举起油灯照光,另一人取来磨好的凿刀,熟练并冷静地在孟宪额头上划刻。刀口划破皮肤,血水顺着眼窝和鼻翼流下来,混杂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疼痛从皮肤渗透到骨髓,孟宪拼命地嘶吼,可声音无法穿透嘴里的布团,只能在他的胸腔里打转,犹如荒郊野岭里的回响,绝望又徒劳。

墨刑持续了小半个时辰,被狱卒押回牢房时,孟宪已经疼得不省人事。他耳内嗡嗡作响,额头烫得就要裂开,即便是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也感觉不到凉。接着,他渐渐失去意识,昏昏沉入一段酷似记忆的梦境。

梦境里他还是个婴童,眼前是一片破败阴森的树林。空气中潮湿、血腥的味道令人作呕,他无法说话,只能用哭嚎的方式来表达难受。一名妇人轻轻抱起他,那妇人披头散发,一对悲怜的眸子却令他感到些许心安,他渐渐停止了哭嚎,努力去看那妇人的容貌……

而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将他从梦忆中拽了出来。

“人怎么样了?”

孟宪微微睁开一条缝,见说话的是昨日逼他画押的主簿。

“应该只是昏过去了……”主簿身旁的狱官道。

“不会出人命吧……”主簿急声责道,“你下面的人动手怎不知道轻重,大人可交代过,这人的命得留着。”

“已经去请大夫了。”狱官谄笑着说,“手下人都是按正常流程动的刑,没想到这小子身子骨这么差……”

“我不管,人要是死了就是你的责任!”主簿骂道。

“您放一百个心,人铁定没事……”狱官一个劲儿地哈腰。

没过多久,一名驼背大夫来到监舍。他先用清水擦拭孟宪额头的伤口,再涂上粘稠的褐色药膏、以布带包扎,整个过程用时不到半刻,如吃饭喝水般熟练。

收拾好药箱,驼背大夫朝主簿、狱官道:“伤口起脓,有些发烧,敷两天药就好了。”

得知孟宪性命无碍,主簿欣然离去,旁边的狱官也舒了一口气。

驼背大夫悄悄问狱官:“官爷,这是流放去哪的啊?”

“不是都写头上了吗?”狱官不耐烦地说。

“唉,新割的伤口,肿成一团哪儿看得清呐。”驼背大夫干笑道。

狱官斜眼看着驼背大夫,冷冷吐出三个字:“望鱼岛。”

驼背大夫“啊”了一声,皱起眉毛道:“看这娃子和我小儿子差不多年纪……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遭这份大罪啊!”

“这我哪知道!”狱官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驼背大夫一脸忧愁地打量着奄奄一息的孟宪,感叹道:“就这身板怎么撑得到望鱼岛,与其在路上被折磨到断气,还不如落个痛快的死法呐……”

“你在这放什么屁呢!”狱官骂咧道,“县老爷说留他一命,他就不能在这里死,否则倒霉的人是我!咋的,让你瞧个伤,还把你的狗屁善心瞧出来了?”

“您瞧我这张嘴……”驼背大夫掌了自己一下,强颜笑道,“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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