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我的父亲有一天能放下拳头，用他的双手去拥抱我，去爱我。但他没有，他到死的那一天为止都没有——即便我的身上有他的血，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是他的儿子。所以在他死后，我向他，还有自己发了一个誓——我不要做一个像他一样混账的父亲。永远都不要。但我没能做到。我没有能够爱我的孩子，我还是做出了和我的父亲相似的选择。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愿再错第二次。”
“那不一样……”
“你要我放弃他，要我把他像猪、像狗一样送到你那里，让你研究，让你解剖。这又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要怎么办？你难道可以永远照顾他吗？你难道要为他付出你的一生吗？这不值得！”斯卡文娜握紧拳头，与他针锋相对地反驳。
“值得与否在于我，不在于你。”约瑟夫咬着牙齿，低声吼道。
“我可以坚持！三十多年前，我没有选择自杀，我坚持了下来，所以我才能等来我父亲的死；二十多年前，我在萨诺维斯会战的前一夜没有选择放弃，我坚持了下来，所以我才能等来属于我的胜利！我是靠着坚持才活到现在的，只要我能坚持，我愿意坚持，我总有一天可以成功！只要我愿意坚持，他总有一天能好起来。也许这始终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成为我的儿子，但只要我还在坚持，我就还可以……就还是一个父亲！”
“这是胡话！你疯了，你竟然会相信这种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斯卡文娜失望地左右摇动自己的脑袋。
“我愿意去相信！我必须去相信！因为我已经明白了父亲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责任，意味着痛苦，意味着忍耐、恐怖和煎熬。它意味着……足够的爱和希望！”
约瑟夫一边说着，一边毅然决然地打开了车门。“很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但我想我拜托您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您太让我失望了。亚伯拉罕先生。”老妇人坐在车厢里，面色沉重地盯看着约瑟夫走出车厢。“我没想到您会如此地感情用事，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赎罪心，就将个人的情感放在国家利益之上。”
听到这句嘲讽，约瑟夫停下了脚步，他轻蔑而又愤怒地抬起嘴角，回身望向老妇人。
“斯卡文娜老师。”他说道，“您要是真想要为帝国做些什么，那麻烦下次找一个会演戏的合作对象，也省得您赶得那么匆忙，把我们的约会时间提前那么多。”
这句话俨然一道惊雷打在了斯卡文娜的心头，她的呼吸顿时失去了规律。她开始慌乱了起来，但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此她只能暗暗咽了口口水，勉强镇定地问道：“您在说什么？”
“阿凯迪亚离这里也不过一两条街左右的距离吧，近得很。”他眺望着远方的街道，几栋高而尖的建筑在夜色的笼罩下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眼中，这是阿凯迪亚的其中一栋教学楼。“您来的时候那么匆忙，是为了找我吗？都这么晚了，我又不一定会在那里。”
“是因为事故现场离学校太近，我担心学生的安危，就赶过去看看，没想到在那遇到了您。”她一边辩解着，一边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右臂。
“就当您说的是真的吧。”约瑟夫再次冷笑了一声，“不过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一年前的爆炸事件，我那时就在现场。我很清楚那道光柱到底意味着什么。”
“……今晚的事故，你打算怎么报告给陛下？”斯卡文娜没有再反驳，她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有点发暗的蓝色眼珠，换了一种问法。
约瑟夫没有说话，他冷淡地瞥了斯卡文娜一眼，只留下一句“请你离他远一点”后，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斯卡文娜并没有跟上去，她坐在车门大开的马车里，犹如一头兀鹫般，用阴冷，尖锐，甚至有些凶恶的视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约瑟夫离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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