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撑地,一手搭拉在朱祁钰膝上,不是朝臣那种膝盖撑地的跪姿,而是用半拉屁股撑着地,一双腿如蛇尾,曲在一侧。
仰着螓首,眼中泛着泪花儿,抽着鼻子,噎了一声:“哀家知道,殿下就是要哀家跪下来求你,才肯答应。”
朱祁钰脑子轰一声,彻底懵了。
这一跪,似曾相识,神似蒋雯丽在《霸王别姬》中的那一跪。
眼中哭,嘴上笑。
太后,你疯了不成?
朱祁钰赶紧上前一搀,孙太后却是故意沉着身子,跟朱祁钰较着劲。
孙太后这一跪,是一时兴起,也是蓄谋已久。
女子慕强,乃是天性。族群中,对强者的臣服是一种生理上本能。
孙太后从来没真正地面对过自己本心,自以为她与朱祁钰是平起平坐的关系。然而在她内心深处,早已将朱祁钰当成了领导者。
也唯有这种潜意识中的臣服之心,才会让孙太后跪得如此的心安理得,甚至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自鸣得意。
哀家也不与你说什么江山社稷,哀家一介女流之辈,就会使妇人的手段。
殿下不答应,哀家就不起。
咦!啊!
孙太后压着嗓子,一声惊呼,这莽夫竟是双手一钳,掐着她两边咯吱窝将她提溜了起来。
朱祁钰将这得了失心疯的皇太后按回座,怒道:“太后是要臣死吗?”
孙太后眉头一锁,委屈道:“哀家也是没了法子。要不是殿下屡次三番拒绝,群臣迫哀家过甚。哀家何以出此下策?”
怪孤?要不是孤这庶子身份,在礼法上吃了大亏,何至于如此。
朱祁钰喟然一叹道:“太后。你还是不懂孤的苦衷。”
“殿下有何难言之隐?尽管道来。哀家替殿下解忧。”
有太后这句话,那孤可要提条件了。
朱祁钰坐下身来,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嗓音,孙太后凑过身子,听得异常认真。
“太后。孤不愿登基,一来确实是不想恶了与太后的关系。怕……”
孙太后幽怨道:“哀家都跪下求你了,还不能看出哀家的心意?”
朱祁钰哑然,谁知道太后你整这死出。
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二来,孤看不得这群文臣这般欺辱太后。”
啊!?怎么又扯到哀家身上了?
孙太后一脸唯诺,支支吾吾的,半天没应一句话。
其实她就在等群臣的逼宫。有些话,是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不能说出口的。
朱祁钰目光一凛,语气凌厉道:“这群逆贼,今日敢胁迫太后拥孤登基。明日若是孤不称他们心意,是不是就要拥见潾、见深登基了。”
说话时,朱祁钰往孙太后这边深深一望。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天子天子,也不是一家独大。掌握朝堂的文臣和掌握后宫的太后联手,足以废立天子。
今日之正统帝,未曾不是明日之朕。
朱祁钰今日要做的就是彻底切断后宫和朝堂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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