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公卿在朕心中的断语?”
朱祁钰重复了一遍胡濙的问题。
两位肱股老臣皆是一脸希冀地看向坐于中堂的圣上。
是,到他们这个年纪,什么都看淡了。
山珍海味,醇酒瘦马,哪怕有心也无力了。
而今日圣上批下的两句断语,大抵是要为二人的政治生涯盖棺定论了。
所以,胡濙王直二人才会如此忐忑,甚至有了一丝当年金榜揭晓时坐立难安的那种期待焦躁之心。
朱祁钰双手撑在案牍两侧,神色庄严,抬眸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二人,轻飘飘问了声:“要听真话?”
二人重重点头。
如此,那便如尔等所愿。
朱祁钰凝视二人,不急不缓给二人下了定语:“于朕心中。大宗伯可担一句——擎天白玉柱。大冢宰可称一句——架海紫金梁。”
啊!两人期待的表情渐渐转为惊愕。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他们在陛下的心中分量竟然如此之重。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二人立马跪地伏首,语带哽咽道:“陛下,微臣不敢承此圣断。”
朱祁钰不管跪地自谦的二人。
一个“然”字,话锋一转。
也让地上的二人心头一揪。
不怕先贬后褒,就怕先褒后贬,领导的话只听后半句就够了,前面的话都是在为最后的结论铺路。
果不其然,朱祁钰的语气渐显凌厉,抓着案牍的双手也渐渐收紧,蹙眉凛目直言道:“两位卿家以为朕不懂你们的心思吗?而今一言一行,不过皆为了安稳致仕四字罢了。”
二人闻言,立马再叩首,直呼:“臣不敢。”
“可惜啊!”朱祁钰仰天一声悲叹。
峰回路转的情绪波动差点没当场拉爆跪地叩首的两位古稀老人的脑血管。
陛下,您倒是给句准话,是褒是贬,是认可还是不满,杀人不过头点地,您一收一放的,老臣实在遭不住这罪!
朱祁钰悠悠叹道:“君生朕未生,朕生君已老。恨朕未逢公卿壮年时,不然以朕之决心,卿之大才,定叫这江山万象回春,叫那贼虏闻吾名胆裂,立一番惊天掀地的伟业,留一个万古长青之盛名。”
“陛下。”胡濙王直二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闻听圣言壮怀激烈,那颗早已古井不波的内心竟是重燃少年时挥斥方遒的徜徉恣肆。
砰砰磕头哭语:“老臣老矣,不复当年壮心。身如朽木,心似腐草,实难像于谦一流辅佐圣上左右,创一番千古伟业。”
“朕、懂得。”
朱祁钰声音骤然温柔起来。
“两位卿家为大明已经做的够多了。朕今日也不管什么忌讳,与两位卿家直言,待尔等百年之后,礼部定谥号,朕为尔等争一争‘文正’二字。如若不成,保尔等一个‘文贞’‘文成’。以身殉国易,以身许国五十载难。”
生当太傅,死谥文正。这两样是一位封建王朝文臣的终极理想。
朱祁钰说帮他们争一争这“文正”二字,可不是空口白牙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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