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笛声响起,送奶工的电车围着何飞画了半个圆,在楼道门口停下。奶箱和报箱紧挨着,分别为居民带来物质和精神食粮。送奶工不是一般的中年妇女,而是一个青年男性,两人对视一眼,何飞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又无法想起。其实在路上,时不时会有陌生面孔向何飞微笑或打招呼,何飞也经常会遇到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作为服务大众的医生,这太正常了。薄雾散尽,太阳又开始发威,何飞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查完房,处理完医嘱,何飞摘下口罩,大口喝着水。忙里偷闲,何飞掏出手机,无目的地浏览着国际和国内的新闻,然后闭上眼睛让大脑暂时休息一下,几分钟后,一条普通的新闻停留在了大脑皮质上。何飞回到顶端又看了一遍,不觉全身一抖,睁大了眼睛。

何飞手机上存着朱亚楠的电话号码,此时倒是用上了。朱亚楠接到电话,听到是何飞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地变得精神起来:“您好,何医生,我没有忘记复查的事……哦,咨询什么?您说就是。”

“是这样,我想问一下,平时咱们吃的饭,喝的水,里面如果含有某种毒物或药物的残留,是不是可以分析出来?”

朱亚楠道:“是的,刑警队的化学检验室专门分析各种药物、毒物包括毒品的残余物或代谢物。当然,要确保您说的食物或水分有一定的量,量太少分析不出来。您问这个干什么?我能帮您什么吗?”

“是这样,”何飞起身确定值班室的门关闭,坐下继续说道:“我有个病人,全身好多症状,考虑是糖皮质激素过多导致,但病人没有疾病可以分泌过多的激素,也没吃过或注射过激素,我怀疑,是不是有人背着她,在她吃的饭里或者喝的水里捣鬼。你也看过在纯净水里下药的报道吧?”

作为刑警队档案管理员,朱亚楠当然知道发生在省城的纯净水激素案。犯罪者在受害人饮用的纯净水里持续放入大量泼尼松粉末,时间长达半年之久。致使受害人出现继发性糖尿病、胃溃疡、骨质疏松等多种疾病,差点出现生命危险。犯罪分子有样学样是常有的事,难道.......

何飞接着说道:“我想找病人好好谈谈,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希望咱俩一起和她谈。”

“我有时间!”朱亚楠几乎不假思索回答道。档案管理虽然清闲,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上班时间并不好请假,但朱亚楠似乎胸有成竹。

徐萍做了双侧髋关节置换术,行走已恢复正常,面色也较之前好看许多,但反酸、腰腿痛、肌肉无力的症状仍较明显。关节科值班医生去手术室做急诊手术,大夫办公室里,只有穿着白大褂的何飞、便装的朱亚楠,与徐萍相对而坐。

何飞问:“做完手术感觉好些吗?谁在这里陪护?”

徐萍回答:“现在感觉好多了。感谢何医生,替我找到了病因,这么晚了还来看我......我表妹在陪我。”

何飞问:“你丈夫呢?”

徐萍回答:“没有丈夫了,我两年前就离婚了。”

何飞和朱亚楠相互对视一眼,继续说道:“不用感谢,这都是我们看病的程序。我们医院实行的首诊负责制,我作为首诊医生,对于病情复杂或较重的病人,关心一下也是职责所在。今天除了看看你的病情,我还想问你一些问题,有些问题呢,可能涉及到你的隐私。”

徐萍稍稍犹豫,然后说道:“没事,您尽管问就是。”

何飞道:“你在哪个单位工作?”

徐萍道:“在市技术监督局,就是个小职员。”

何飞道:“那你好好想想,平时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比如:同事、亲戚、朋友..........或者其他人……”

徐萍没想到何飞会问这些问题,一时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摇摇头说道:“我就是个最底层的小职员,拿着基本工资,实在想不起来会和谁结仇?何医生,您为何会这么问?”

何飞道:“我明说了吧,风湿科卫主任给你说过你的病是由于体内激素过多导致的,对吧?”

徐萍道:“是啊,可是.......这和仇人有什么关系?”

何飞道:“我怀疑激素的来源有问题,或者换句话说,有人把激素掺进了你吃的饭里或喝的水里。”

徐萍心中一惊,蹭地站起身来,“不会吧,你是说,有人害我?”

何飞摆摆手示意徐萍坐下,继续说道:”我们只是猜测,但这么多激素,不是你吃几次路边摊,几次外卖能造成的。就算有人加害你,放个三五天激素,也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我的假设成立,应该是有人长期、大量地投放激素,时间,至少在半年以上。”

因为惊恐和不可思议,徐萍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扭曲。

何飞接着说道:”所以,你好好地仔细想想,特别是在半年到一年前的那时候,甚至更长,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别人?要不然,对方也不会费尽心机地如此长时间地害你?”

徐萍瞪大眼睛看了何飞一眼,目光转向别处,一边摇头,一边思索。

朱亚楠开口说道:”请问,你是因为什么离婚的呢?”

徐萍看了一眼朱亚楠,五官开始舒展,平静地说道:”这个我不说可以吗?我觉得和我的病没有关系。”

何飞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我们只是来询问一下。所谓对症下药,以上也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如果没有这些情况当然最好。但万一有的话,就把它解决掉,永绝后患。这是我刑警队的一个朋友,我希望今天我们的对话不要对别人讲起,可以吗?”

徐萍看了看有些娃娃脸的朱亚楠,点了点头。

何飞接着说道:“另外,你家里用的锅碗瓢盆,以及饮水机、茶杯等物品,暂时不要清洗。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想去你家里看看。”

徐萍道:“好吧,你们是专业的,虽然我实在想不出谁会给我下此毒手,但直觉告诉我你们这么做肯定有道理......这是我家钥匙,你们尽管去就是,麻烦你们了!”

刑警队到徐萍家里,在水龙头、饮水机、菜盆、洗手间等等多处有液体残留的地方提取了样本,并调取了近一个月来附近的监控录像。然而结果令人失望:所有样本均未发现激素或其代谢物,视频监控也未发现有可疑人物进入徐萍家里或在附近出现。这个方向上未取得进展。

徐萍看着何飞和朱亚楠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慢慢回到病床上。她拿出镜子,镜子里的脸,本来形如瓜子,肤如凝脂,而现在,圆如满月,长满痤疮。她又抚摸着大腿上刀口的纱布和萎缩的皮肉,本来健步如飞的下肢如今面目全非。徐萍放下镜子,一段段难忘的往事,缓缓在眼前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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