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从医院离开后,朱亚楠一连数天都处于一种莫名的烦躁中。正常的化验结果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喜悦。相反,她只觉得,她和何飞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个人因病结缘,现在病好了,是不是表示缘分已尽?朱亚楠很明白这种想法很荒谬,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情绪当然来自那天在门诊遇到的王姓护士。虽然自己喜欢何飞有段时间了,但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原来何飞在相亲市场上还是一个香饽饽。想到这里,朱亚楠的脑子里骤然充满了危机感,本来就有些烦躁的情绪就更难控制了。
而巧合的是,就像有意配合着她的情绪,一连好多天,无论是qq信息还是短信,需要过很长时间才能得到回复,有事没事拨出的电话,最后总在一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后挂断,尽管过了一段时间后总会回拨过来,外加一番解释,但朱亚楠仍渐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班之后,一身便装的朱亚楠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两周时间很快过去,明天又要去复查了。当然,复查不过是个由头,她只是为了能和他多呆一会儿。可是,与前几次去医院之前充满期待不同,此时的朱亚楠心里更多的是惶恐。
告白吗?朱亚楠丝毫不在乎谁追谁的世俗习惯,她在乎的是,被拒绝了怎么办?因为,自从她开始喜欢上何飞,到现在为止就从来没有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不提这事,依然这样耗着?王姓老护士的话又开始像苍蝇一般挥之不去。
朱亚楠愈想这件事就愈想不开,愈想不开,心里便愈发的苦闷。到现在她才发现,自打上了刑警学院,自己连个说知心话的闺密都没有。如今参加了工作,偌大的刑警队里女性就更少了,寥寥无几的几位姐姐阿姨们都已结婚生子,恐怕也无心听她一个小女生倾诉幽怨,朱亚楠也不想给她们说。她唯一想说话的人,只有何飞。
手机开了锁,就像鬼使神差,不受意识控制一般,何飞的电话又被拨出。
嘟嘟的盲音响了几声后,手机终于接通了。可耳边的声音却让她心头一沉。
“你好......”这声音分明出自一位年龄不大的女性,虽然可能因为信号原因,后面对方说的话都变成了嗤嗤拉拉的噪音。但那已不重要了。
朱亚楠顿觉西边的太阳晃动了几下,她扶住一个路灯杆,勉强站住。从和曹勇的感情破裂开始,这可恶的第六感从未出过差错,现在也是。
不,这不可能!仅仅过了几秒钟,朱亚楠定住了神——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一定要让他亲口说出来!“是信号的问题!”朱亚楠很快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她再次拨通了何飞的电话,但接连好几次都是无法接通,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见信后请立即回电话,找你有急事。”朱亚楠给何飞发出一条短信后,倚靠在路灯杆上做了几次深呼吸。
然后呢?回家去,等着他的电话就是了!朱亚楠开始朝着住处走去,不过很快,她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定力。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手机在她手里?为什么代替他接自己的电话?这不都是明摆的事实吗?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吗?就在一瞬间,翻飞的思绪像一根毒簪,把她本已紧绷、强行安静下来的脑子搅得稀碎。
朱亚楠看看手机,已快七点钟,短信、QQ、电话,没有任何的回复。
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太久,朱亚楠拐入一个小巷之后,一个招牌吸引住了她。踌躇了几秒钟后,朱亚楠咬咬牙,愤恨地走了进去。
灯光有些暗,但不会让人感到暧昧,舒缓的萨克斯又让人感觉安心,此刻时间尚早,顾客们都显得那么斯斯文文、彬彬有礼,他们和她们品尝着美酒,低语聊天,看起来和所谓的藏污纳垢丝毫不沾边。
这是一个规模颇大的酒吧,总体分为两部分,外面是十几张大大小小的桌子,里面则是一个椭圆形的舞池。朱亚楠跟随队里出警的时候,曾去过几次与之类似的场所。那时候,她只觉得那些无聊的男男女女纯粹是在挥霍生命,可现在,她突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魔力让那些同龄人们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朱亚楠坐在靠门口的小桌旁,只要了一瓶啤酒。她把手机放酒瓶和自己之间,时不时扫一眼,盼望着手机响起,上面显示出他的名字。
但时间在一点点流逝,一瓶酒喝完,又要了一瓶,紧接着又是一瓶......手机一直安静地躺着,悄无声息。
随着前台一位性感女孩的一声大喊,空中原本悠扬的音乐突然变成了劲爆的DJ舞曲。画风在瞬间变换,所有的红男绿女们都离开了座位,跑到不远处的舞池里,近乎癫狂地扭动着腰肢,尽情地释放自己!
朱亚楠颤颤巍巍地按亮手机,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她的心本来就烦闷不已,这恼人的音乐更让她心生怨恨。果然是没人疼、没人爱!她把剩下的小半瓶啤酒一饮而尽,心中的委屈却愈来愈浓。
“你不就是个医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朱亚楠恶狠狠地瞪着空空的酒瓶,仿佛那就是何飞的脸:“你又老又黑又丑,你也没有钱,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视而不见?!你是不是有病?!对,你肯定是有病!你是性无能!你根本就不是男人!”朱亚楠咬着牙在心里咒骂何飞,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然后,她又去拿开瓶器,不过此时她的手开始变得迟缓,勉强把开瓶器攥在手里,脑袋却已经不听使唤了,顷刻间,她已经趴在了桌子上。面前,是6个空空如也的啤酒瓶。
恍惚中,手机的屏幕亮了,震动经过桌子的放大,传到耳膜里面。朱亚楠侧脸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出何飞的名字。
“你好朱警官,我刚下手术台,手机放在护士站了,这边信号不好......抱歉没有及时接听你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何飞饱含着歉意。这是那个刚刚被自己咒骂的男人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如天籁。
朱亚楠所有的委屈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烟消云散,泪水如泉涌满眼眶。满心的委屈加上酒精的麻醉作用,心里太多的话最后都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泣诉:“何......何医生,你......我......我......”
“你在哪呢?”电话那头语气骤然变得焦急起来,“你是不是喝酒了?怎么这么乱?你现在在哪?你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
“我......”,朱亚楠尽量地想从抽泣中发出几个正常的音节,可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是委屈,是思念,都化作停不下来的呜咽。
“快告诉我你在哪?!”电话里传来“蹬蹬蹬”快速下楼的声音,何飞的语气更加急迫,已经带着了些命令的味道。
此刻朱亚楠的头颈和肢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就连眼皮都无力睁开。她“嗯、啊”了几声之后,乌里乌涂地说出来酒吧的名字。可是音乐的声音太响,何飞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喂、喂,你大声一点,再大点声......”。
何飞的关心让朱亚楠的心境完全变了,连如噪音般刺耳的舞曲都变得欢快。是的,他就要来到我身边,他是真的心疼我......朱亚楠一遍一遍地回答着何飞,声音却越来越弱,在何飞不断的催促中,在一片朦胧的幻想中,竟然渐渐地睡着了。
突然间,手机的亮光从眼前消失了,朱亚楠感觉自己的双臂被抬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她想喊,想挣扎,可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能瘫软地,任凭别人摆布…..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小指粗的窗帘缝隙里,勉强透进来一丝月光。没有音乐的喧嚣,周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我在自己宿舍里吗?她很快否定了,这里弥漫着一种完全陌生的气息。
我这是在哪里?
莫名的恐惧感瞬间袭来。
朱亚楠眨了几下眼睛,来回转转头。此时她已经感知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她活动一下手脚,还好,并没有被束缚。她稍稍缓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
我的衣服!
朱亚楠发现,现在身上穿的,只有最贴身的内衣!她立即慌了神,挣扎着坐起来,紧随而来的是欲裂的头痛。她龇牙咧嘴地皱皱眉,用力揉了揉额头和太阳穴,感觉前面一大片头发有些潮湿。她顾不了这些,靠着窗帘透过的微弱光线,寻找着灯光的开关。还好,很快就找到了。
朱亚楠用了半分钟才适应刺眼的灯光。她紧捂胸口,忐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通过房间里摆放的物品来看,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居住的地方。有些东西她似乎似曾相识,不过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些。
三更半夜,一个醉酒女孩被脱了衣服,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傻子都会想到最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朱亚楠像被从头顶浇了一盆冰水,头脑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寒彻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又消失了,因为她看到了一样东西。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是前几天她送给何飞的那本《黑暗森林》。
我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极度口渴的朱亚楠犹豫了一会,端起了水杯一饮而尽,脑子里努力回忆头一天发生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当时心情很差,一个人喝了好几瓶啤酒,似乎,还有人给自己打了电话......之后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了。
是的,电话。她赶紧摸索着自己的手包。包里的手机还在,但是已经停电关机了。
她想去拿那本书,看看自己设计的小心思是否还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入户门开启,又随即关闭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来人似乎在门口停了几秒钟,但并没有说话。然后,一个明显是男人的脚步声响起。
是何飞吗?如果不是呢?朱亚楠刚刚放下的心又悬吊起来,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他正在朝卧室走来!而且,从门底缝隙来看,客厅的灯并没有随着人的进入亮起。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