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叶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睡在了叶府的床上。林寒坐在一旁看书，桐尧正好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金丝燕窝粥。　　“你醒了？”桐尧坐在床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冷，喂向他嘴边，“你这一觉可真能睡的，足足睡了三天，可把你府上这些大娘丫鬟心疼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着儿你了。”　　“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叶争记忆的最后片段只知道自己在桐尧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后来的事情居然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想想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　　“优莲的事情，你怎么想。”在一晌看书的林寒突然说道。　　“喂，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叶争才刚刚恢复。”桐尧抽走了林寒手里的鹿城纪事，瞪他。　　林寒看着桐尧，唇角微微弯起，右眼角的泪痣让他的表情带着些天真的魅意。　　“……”　　桐尧默默地将鹿城纪事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林寒手里，眼观鼻鼻观心，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争看着二人的互动，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笑，都怪你，我又得罪了你的林寒大人。”桐尧捏了捏叶争的脸。　　“抱歉，叶争无意冒犯，只是从未见林寒大人这样，不知为什么从心底里觉得开心。”叶争微笑道，小鹿般的眼睛里泛着温暖的光。　　桐尧歪头看了林寒一眼，此时他已经放下书，也直视着她的目光。林寒的一双眼深邃幽远，似是在传递着什么感情，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微微泛着笑意。　　“恶趣味。”桐尧小声吐槽了一句，“林寒大人，小的任务已经完成，就不耽误您叙旧，麻溜的滚了。”　　桐尧出门后将门关得震天响，林寒手指慢悠悠地敲着桌子。　　“小争啊，这门的损坏费到时候你算算，我都帮你记在小尧儿头上。”　　　　桐尧离开叶府来了如梦斋，变回猫身在房顶上找了个能看见优莲房间的位置趴下。　　上次来如梦斋时，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叶争身上，若不是后来林寒提起，她倒还真的没有察觉到这一丝异常的妖气波动。这一缕妖气虽然非常微弱，但却邪门得紧，让桐尧浑身都有些不自在，时断时续，一直在优莲身边出没，桐尧这几天一直在监视着优莲身边人的动向，却并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妥。　　“若这几日都没有什么动静的话。”那日将哭累了的叶争送回家，林寒便让她守着优莲以免发生事端，嘱咐完不要惊扰到优莲后，他撑着下巴，突然微微笑道，“我们便把优莲姑娘邀请出来透透气吧。”　　桐尧在房顶上守了这么久，优莲每日除了招待客人的时候，无非就是浇花、写字、弹琴，她从不跟如梦斋里别的姑娘有来往，也从不应客人的邀请去外出游玩，好像她的生活只有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偶尔优莲坐在窗边的时候，会出神地望着檐外稍作停留的鸟儿，那一双美丽的眸子里也只有在望着天空的时候，才会略微显出活着的光彩。　　所以林寒让桐尧去请优莲来叶府，桐尧是持怀疑态度的，优莲那样凉薄的性子，她实在是没有舌灿莲花的本事给人骗过来。　　“你告诉她，我们愿意查三年前周家那桩案子，她自然会明白的。”　　林寒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桐尧在他身旁思考到底是跟人讲道理比较好还是绑过来直截了当的时候，冷不丁嘴里被塞了一颗桔肉。桐尧整个人就那么僵在了当场，嘴里还含着那颗软软甜甜的桔肉，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作为小尧儿跑腿的奖赏，大人亲自剥的桔子可要好好品尝。”末了林寒还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她嘴角残留的桔子汁，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温柔。　　纵然桐尧一向自诩脸皮之厚堪比城墙，在面对这样轻描淡写又好像无比自然的暧昧举动的时候，只能默默地将桔肉咽了下去。　　“甜吗。”林寒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右眼角的泪痣让他的笑看起来格外天真。　　“……嗯。”桐尧小声地回答了一句，左手不自然地理了理自己颊边的长发。　　冗长青丝下，半透明的耳朵已然通红一片。　　用林寒的理由，邀请优莲的任务变得异常顺利，虽然优莲依旧还是那一副冷淡的模样，但在听到了周家这个词之时，面上的表情明显有松动。　　林寒领着优莲逛了会儿叶府，叶府虽不大，却是异常精巧别致，据叶争说，是邢璋亲自操刀做的设计。桐尧与叶争在身后跟着，偶尔与林寒搭几句话，看上去倒是一片祥和的气氛。　　优莲对众人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客套了一段时间后，最终还是直接表明了来意。　　“林公子，优莲不善言辞，也不拐弯抹角了。”优莲礼貌地颔首，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林寒，“您为何要调查三年前那桩连官府不愿碰的案子。”　　“因为，这一桩案子你没有办法查，官府没有办法查，就算是大夏的国君来了，也没有办法查。”林寒面上温润含笑，双手负于身后，长身玉立，“而我可以。”　　“这是林公子可以查的能力，却不是去查的理由。”　　“既然被我遇上了，便是我去查的理由。”　　听到这个回答，优莲显然有些意外，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如果问公子需要从我这里交换到什么，或许会有点侮辱您的意思。”优莲最终还是冷静地开口，“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但优莲从不信这天下有无端的善意。”　　“就算这善意需要非常昂贵的代价，优莲姑娘难道就会拒绝吗。”林寒笑道，“是在下一位故人的嘱托，要我们帮助姑娘调查三年前周府的案子，我们只是需要姑娘的配合罢了。”　　优莲抿着嘴，攥紧了手里的锦缎帕子，平静无波的脸上逐渐变得有些动摇。　　“天气凉了，优莲姑娘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叶争不知何时去取了只铜胎小暖炉来，递予优莲的丫鬟潇潇。　　优莲似乎有些讶异，但还是微微低头对叶争表示了感谢。　　“多谢叶争公子，优莲在此先谢过公子的好意了。”　　“优莲姑娘无须客气，前厅已经备好粗茶，我们去那边坐下来慢慢谈吧。”　　就算叶争一直在刻意压制，桐尧还是察觉了他声音里的细微颤抖。回前厅的路上，叶争稍稍落在后方，桐尧回头看他，轻声叹了口气。　　叶争半低着头，大半脸被额前的碎发遮住，但桐尧依稀能分辨出，他红通通像只小兔子似的眼睛。　　“这又是怎么了。”桐尧停下来等他，撩起遮住他脸的几缕碎发，别至耳后，“小爱哭鬼。”　　“对不起。”叶争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脸，“我只是……很开心。她记得我的名字。”　　“傻孩子。”桐尧扒开他的手，双手扯了扯他的小脸蛋，“给人家送手炉的时候不是装得挺男人的，怎么现在就哭哭啼啼了，这可不是讨姑娘喜欢的举动。”　　“我没有装！”叶争气鼓鼓地为自己正名，“我只是怕优莲姑娘受凉……”　　“嘛，这个势头不是挺好的。”桐尧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双琉璃色的眸微微眯起，“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去说就去做好了，至少不会后悔不是。”　　叶争眨了眨圆圆的鹿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尧姐姐，谢谢你。”　　“瞎叫什么姐姐，我有那么老么。”桐尧笑骂道，一巴掌拍在了叶争脑袋上，也不管他捂着脑袋委屈的模样，“叶争，你还有机会，无论结果怎样，至少能给这件事情划上一个句号。守着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疑问，余生只能给你留下无尽的折磨，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一定不要让自己后悔。”　　那晌，优莲发现叶争桐尧二人已经在身后很远的地方，她放慢脚步，抬头看身旁的林寒。就算这些年来她见多了风月场的倜傥风流，却依然还是会为林寒身上那一股独特的不沾俗意风流感所慨叹。　　“林公子，是否需要稍作等待？”　　“无妨，他俩自会跟上。”林寒一双狐狸眼温柔内敛，“在下看优莲姑娘从刚才就有些心事的模样，是否有在意的地方？”　　“林公子是否识得与我长相类似的女子？”优莲微微蹙眉，“上次各位来如梦斋时，叶公子似乎错认了小女子。”　　“大概吧。”林寒笑了笑，“这世间之大，或许真有相貌神似之人也说不定。”　　优莲半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慢慢握紧了手中的暖炉，冰冷雪白的指尖渐渐被暖炉的热气染上淡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