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言负手在树下缓缓走了两步，笑意未减，叹息一声，道：“大秦是你们的家，却不是我的，我的家在雁门。”
“往年这个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算太忙，总会聚在一起，父亲、兄长、大嫂、小燕、紫檀好多人会一起吃着热腾腾的火锅，听那美妙的旋律，等待着年关将至。今年，他们应该也在想我吧……”夏无言悠然叙说着在善无城将军府的事情，李信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露出向往的神情。
“李信，你说这世间若是没有征战，该多好啊！”夏无言话音一转，摇摇头哂笑一声。
“信只知服从大王命令，为大王扫平一切。”李信愣了愣，实在想不通这世间怎么会没有战乱。
“若是没有战乱，大概我们会在雁门郡安然生活一辈子。”夏无言眼神怅然若失，望着东北方。
两日后，嬴政听到李信的禀报，颓然无力地坐在王座上，神情恍惚，目光空洞，幽幽自言自语道：“她还是走了？”
“她可曾留下什么话？”嬴政忽然睁大了眼睛，盯着半跪着的李信。
李信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嬴政失魂落魄地大笑几声：“寡人怎么会忘了呢？她向来是干脆利落的人，要说的话早已对寡人说了，哈哈……寡人比不会让她失望，将来君临天下，必将……”
……
离开了关中，一路眼见秦国黔首冬日里很多都得到了赈济，夏无言也放心下来，进入了赵国之后，早有传令兵将夏无言安然返回赵国的消息带到了邯郸。
这个时候，赵王宫有两个人开始犯难了，一个赵王偃，他自听说夏无言在秦国的所作所为之后，一下子心思变得复杂起来，想到她帮助秦国解决了旱灾和蝗灾，赵王偃便郁郁寡欢，为此还摔碎了好几个珍贵的玉壁，可结果夏无言居然拒绝了秦国上下的挽留，还是回到了赵国，赵王偃又有些动摇，对于夏无言，他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知如何安置她。
另一个便是平都侯，两月前就有秦国的王令传来，令平都侯即刻进咸阳，可凭借着赵王偃的宠爱，他一直留到现在还未动弹半步，秦国国令又一次催发了下来，吓得他整日躲在府邸里。
夏无言一路都没有接到大王召见的命令，也懒得前去邯郸，改道北上，决定从代郡返回善无。
燕国入侵赵国的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夏无言想着李牧肯定会带兵前去征讨，心中有些担心他，毕竟李牧年纪大了，一直以来左手又有些活动不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李府便要散了。
在赵国驿站里，她仔细研究了赵国地图，听闻庞煖领兵便在离中山郡不远的武遂城外与燕军对峙，再三考虑之下，她决定先行前往武遂与庞煖会和，再去打听李牧的位置。
越临近武遂的时候，夏无言越能感觉战争带来的残酷，曾经绿意盎然的田地早已是满目疮痍，城池沦为断壁残垣，许多村庄十室九空，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流着苦泪倚靠在墙边，枯熬剩下的岁月。
夏无言起初还分一些干粮与那些无依无助的老人，可后来到处皆是可怜的老弱时，她渐渐沉默下去，唯有催马快行，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事情，她从来没有一刻像这般厌倦战争，那一个个布满血泪的眼神深深触动她的心弦，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若是让秦国统一天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再差也不会如这般，老无所依。
年俞八十的庞煖须眉皆白，穿戴着厚重的铁甲，神采奕奕地坐在东垣大营之中，一言不发地观看着燕国大将军剧辛送来的战书，约定双方在阵前单独较量。
前一日，一万燕军攻营垒无功而返，折损数千人，将军武阳靖阵亡，副将栗元抵挡不住，率残兵而返，这让剧辛大为恼怒，便立下战书邀庞煖一战，以他对庞煖的了解，必然会应战。
庞煖一想起昔日的故友，嘴角便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年，楼缓、乐毅、富丁、剧辛和他一起投奔武灵王，一同在武灵王麾下任职，时常聚会饮酒相互争论，可一转眼，好几十年过去了，故人去的去，死的死，曾经的那几人也只剩下他与剧辛，却成为不死不休的敌对，赵国与燕国之间断然没有和解的可能，上百年的恩怨岂是那般可以化解。
夜深了，庞煖沉默了许久，提笔回了一个“战”字，交付亲兵送去燕营，想到明日便能见到老友，他却高兴不起来。
找到一处无人居住的草屋，夏无言燃起了火堆，与南宫燕默默坐在火前，炙烤着猎来的野兔，这个寒冬腊月时节，能找到一只野兔，也算她们运气不错。
香气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眼看着金黄酥嫩的兔肉，夏无言却没有什么胃口，这一路上，她都在思索着乱世的未来，也不知这无止境的争斗何时是个头，为何人人总想争霸天下，平凡过一生又有哪里不好。
“呜……”一只瘦弱的黄狗出现在了房门口，没有多少毛的肚皮上干瘪瘪的，无精打采的眼神盯着兔子，却只是伫足不前，害怕地瞅了瞅夏无言两人。
夏无言见它可怜，撕了一半兔肉扔给了黄狗，另一半递给了南宫燕，轻声说道：“小燕，你吃些，我肚子不饿。”
黄狗迟疑了片刻，叼起那半兔肉一瘸一拐地跑远，一直跑了好几里，走进了一个破败的小屋里，将兔肉放在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身边，小男孩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望了一眼，挣扎起身子拿起兔肉咬了一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