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只是因为始终不肯相信曾经的徒弟真的致自己于死地,可是那等刺客若无他点头,难道真的能够擅自行事?想起过往对他的谆谆教诲、言传身教,她的心里只有一片凉意,最终只能化为了一抹苦笑。

李牧一拳捶在了马背上,目露恨意地说道:“又是郭开,此等奸佞小人,身居高位,祸国殃民,媚上欺下,可恨大王却把他当做心腹,如今又有倡后把持朝政,这赵国安有光复之日?”

夏无言犹豫了片刻,沉吟道:“义父,若是我们罢官回雁门……”

李牧缓缓摇头,望着夏无言眼中那抹期待的亮光逐渐淡去,沉声道:“若是连我都放弃赵国,那赵国子民便会真的沦为秦国阶下囚,我征战多年,早已明白这赵国并不是赵氏的,而是所有赵国黔首的,为了他们,即便再难,我也会走下去。”

看着李牧坚定的眼神,夏无言忽然有些明白了李牧心中的大义,那种早已超脱了个人荣辱的情怀,直到几年后,当她独自一人一枪一剑面临几十万秦军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世间最可贵的不是有限的生命,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

李牧领兵大破秦军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邯郸,震惊中的邯郸人仿佛又看到了一丝赵国崛起的希望,继大将军廉颇之后,终于又有人能够击败秦军。

本在惊慌中的赵王迁与太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差点相拥而泣,压在他们心头的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去掉了。

李牧也因功成为了赵军统帅,被封为了武安君,领着丰厚的赏赐回了李府。

管家杨叔对于李牧的突然到来喜出望外,连忙安排人为他接风洗尘,又将一卷拜贴转交给了夏无言,告知她曾有一个中年先生前来拜访过,听闻她不在邯郸便留下了拜贴。

夏无言拿了端详了片刻,只见上面写着:多谢姑娘当年雁门赠酒之谊,他日一别,时常念起姑娘之言,今思之方知非谬矣,愿与姑娘一见。

雁门赠酒?夏无言这才知道原来是当年在善无城一家酒楼偶遇的韩非,却不知身为韩国公子的他怎会到赵国,又怎么找上自己,凭她的直觉,恐怕不仅仅是见面这么简单。

到小院的距离不算太远,夏无言与南宫燕一深一浅地踏着积雪行走,望着身前平洁无痕的雪面,忽而发现雪地尽头站着呼出白气的梨落,正搓着冻的通红的双手,微微垂下的眼睛里尽是落寞,梨落轻轻叹了一口气,扬了扬头,忽然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前方,脸上写满了笑意,迈步跑了出去。

“小梨!”夏无言看着梨落冲了过来,远远喊了一声,猜想她一定是每天都这般等着自己归来,这样的日子又是何等寂寞。

“姑娘!”梨落又笑又哭地扑进了夏无言怀里,紧紧地拥住她。

夏无言心中充满了温暖与感动,轻轻摸了摸梨落的长发,小声责骂道:“你啊,也不怕冻着了,满脚都是雪。”

梨落傻傻地望着夏无言笑了笑:“可我心里开心!”

“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夏无言松开了梨落,一手牵着梨落,一手牵着南宫燕,往小院走去。

夜晚的雪地映得房间里很明亮,橘黄的油灯下夏无言为梨落讲着一路的经历,算得上是一帆风顺,听得梨落眉开眼笑。

梨落细心擦洗着夏无言的铠甲,望着木盆里的清水变成了浅红的血水,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心中又有些后怕,若是有一天姑娘受伤了怎么办,转念又将这个不好的念头抛出脑外,暗自嘀咕一声:“呸呸,姑娘那般厉害,怎会出事?”

“到开春应该都没有战事了,可以安心休息一段时间。”夏无言看到了梨落的红眼圈,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

南宫燕淡笑一声,抿了抿嘴,低声说道:“没事战事自是好的。”

“是啊,要是永远没有战争多好。”梨落垂着头,幽幽说道。

“会有那样一天的。”夏无言望着两人坚定地点点头。

两人齐齐看向夏无言,期待从她口中得知那样的一天是何种模样,可惜夏无言只是沉吟了片刻,又缓缓摇摇头,终究没有描绘一番。

这个时代没有人喜欢战争,除了秦国文武百官,在军功几乎大于一切的国策里,发动战争成了上至秦王,下至普通黔首最基本的诉求。

桓齮大军失利损失惨重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回了咸阳,掀起了轩然大波,李牧与夏无言也再一次震撼了所有秦人,没有人能够想到青壮十不存一的赵国在他们带领下居然以少胜多。

嬴政面色如水地坐在大殿最高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喜欢这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惴惴不安的群臣,桓齮的失利在他的意料之中,这种自以为是又骄横无忌的老臣遇到师父那般的不世之才,依然轻敌大意,失败也是在所难免的。

他本意借机清除这些老臣,给秦国年轻人多一些机会,事情似乎也按照他的意料进行,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桓齮居然敢背叛他,畏罪逃亡燕国。

一个人愤怒到了极点往往会平静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如今的嬴政习惯了权力的熏陶,自然不会放过桓齮留在咸阳中的亲人,男女老少通通降罪,如此牵连甚广令群臣暗暗咋舌,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及他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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