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溉攥住不放,“自从见到他,再也不嫌你脏了,行不行?”
说着仔细闻了闻,“嘶。。。气味像沉香,淡淡的,可又不是沉香。。。”
朱异瞪他一眼,“是至尊所赐,外域的贡香。”
到溉恢复了不屑的神情,猛地把香囊丢还在他怀里,“御赐就御赐,有什么好得意的!”
“天子驾到!”
礼官高扬的声调远远传来,惊得众人纷纷敛衣回头。
伴随着礼官传报的,正是浩浩荡荡,威风八面的銮驾。
其实武帝鲜少如此铺排场面,看今日的模样,倒仿佛专为朱异撑腰而来。
武帝扶着内侍从銮驾而下后,堂内顿时布满拱手时带起的衣物窸窣之声,“拜见陛下!”
可惜紧随其后的,就是朝臣们谨慎的万籁俱寂。
朱异向来善于逢迎,岂能容得就此冷场?于是便当即向前一步,受宠若惊的迎接道,“陛下亲屈舆驾,臣等未及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武帝微微一笑,“我亲屈舆驾,可不是为了看你战战兢兢的。”
这才扬声道,“众卿随意即可。”
“谢陛下!”
话虽如此,到底无人敢继续肆意交头接耳,场面难免冷清不少。
朱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刻就对武帝笑道,“陛下来得正好,臣休憩已毕,愿即时开讲,恳请陛下指点。”
武帝此来,本就是为了给朱异增添光荣,自然无不允准,“准。”
朱异请武帝上坐正位,自己坐于下首,重新开始讲授,“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何以言此?非为真言福祸也。福则阳,祸则阴,阴阳守恒,一升俱升,一降俱降。如政宽则人和,政苛则民黠。极灾必转浅,大喜引伏哀。正变为邪,善转为恶。孰能究知其终极,详参其定准?固为久之惑也。。。”
迂迂回回的长诵响彻仪贤堂,伴随着缭绕升起的香雾茶烟,济济洋洋,果如大道之行。
东宫。
内侍急切的快步入殿,“启禀太子殿下,至尊舆驾已至仪贤堂,正亲听朱侍中讲义。”
他说完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劝道,“殿下,至尊既然亲临,您岂能不往呢?”
太子郁闷的拍着桌案,眉心紧蹙,只问道,“诸王中可有去听讲的?”
内侍想了想,轻轻摇头,“这倒未曾听闻。如今在京的诸王中,邵陵王与一向朱侍中不和,肯定没有去。湘东王以太子殿下为马首是瞻,自然也不会去。可宗室的其他诸侯多数到场。。。来报信的人说,朱侍中就讲时,朝士道俗洋洋洒洒足有千余人,已成一时之盛事了。”
太子眯起眼睛,“再热闹,也不必捧朱异的场。既然至尊喜欢讲学,我们就也讲学。朱异既有仪贤堂,那就另立士林馆。”
“士林馆?”
“对,就是士林馆。”太子微微点头,说着一扬广袖,“取纸笔来,我这就上书至尊,广集文学,开立士林。”
“是。”内侍答应着,赶紧上前铺纸磨墨。
太子略一沉吟,便深思熟虑,字斟句酌的慢慢写起来。
落笔方行至半路,太子却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抬眼问道,“我记得世家大族中,当属会稽虞氏的虞荔最有风度,美仪表,又清白淡泊,不参与权枢纷争。若命他为士林馆制碑文,至尊定然欣喜。”
内侍担忧道,“可若是虞荔得了至尊喜爱,恐怕朱侍中又会像对付徐摛一样对付他。。。”
太子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不会的。会稽虞氏虽然淡泊,却个个精明。朱异毕竟老了,这一次,我就是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斗的动。”
言语来往间,奏表已然落成,只等着风干呈进。
这里的墨迹尚未消去水意,太子便又重新执笔欲书,“我亲自写一封信给虞荔,他不会不答应的。”
可等笔尖在纸面晕开墨痕时,太子却改变了主意,“虞荔素来跟七官交好,派人告诉七官,让他去劝说虞荔出仕。”
“是。”
虞府。
木栏细雕竹叶的临水露台边,一个风度翩翩,三十五六的白皙男子正手执书卷,凭阑静阅。
水里几条红鱼时而游聚,时而倏散,带得潋滟水波层叠密溅。
趴在小案前作画的,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此刻画出一聚一散两副红鱼图,就高高举着手,跑到父亲身边献宝,“阿父阿父,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哦,世基啊。”男子回过神,握着书卷俯身点评,“好虽好,却远远不足。你看,鱼的表形虽然有了,神采还差得远。这里,看它的眼睛。。。”
虞世基只听见前头的夸奖,却听不进后头的指点,一昧走神的碰了碰虞荔手中的书卷,“阿父,你在看什么呀?”
虞荔将书封翻给他看,“孔子家语,是从汉书拓下来的。”
“大公子。”
一个刚从外头进来,汗湿衣衫的小厮将书信交给侍婢,低声言语几句,侍婢就快步而入,“大公子,湘东王有书信来,说是请公子为士林馆制碑文,出任士林学士。”
“称病辞官不过数月,竟又要出仕。。。”虞荔叹了口气,根本不愿接过那封信,而是转而看向自己手中的书页,似是念诵又似是感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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