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这一层,李圆通如何罗织罪名已经不再重要,故他站在那里如聋似哑,不发一言。
房彦谦道:“李尚书说李靖欲图谋反,只讲了人员编制,并无造反之实。真造反,须有旗号,有武器,且攻打州郡,杀死官民,掠夺财物。请问李靖边邑之举,哪一条算得上造反?”
李圆通道:“老夫没说造反,而说谋反。房监察世代书香,还用老夫这种大老粗教你如何斟酌字句么?李靖处心积虑,自小跟随韩擒虎在军中长大,韩擒虎曾对将领宾客言‘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足见韩公托大、李靖骄矜。平南之战,李靖适逢其时,有小功,但因违制不得赏赐,怀恨在心。自从当了解押官,二百余人在他眼中就是谋反之资,不然,为何在边地风餐露宿期年却无怨无悔?于是私自封赏流犯,以军制管束队伍,等待时机起事。去年岁末,李靖随长孙晟出使突厥,私结突厥突利可汗,企图将突利部引至马邑,增强外援。这种自建队伍、引狼入室的做法,不是谋反,难道是精诚报国?老夫陈述完毕,请薛棘卿裁夺。”
房彦谦一时语塞。他对李靖案情并不清楚。若果真如此,李靖确有谋反嫌疑。
薛胄道:“李靖,对李尚书所控,你有何话说?”
李靖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前,草民还想逐条辩驳,现在李尚书不断增加诽谤诬陷,无穷无尽,草民一介布衣,如何斗得过三品大员?薛棘卿当世名臣,断案如神,诸公也都公正严明,草民只想问一问:李靖父母兄弟在京兆三原县,兄长在江南为官,草民幸蒙圣上隆恩钦命入仕,就任以来兢兢业业协助上官办好差使,半年之内幸得升迁,为何置父母兄弟不顾要去谋反?解押流犯是受汉王之命,数月不得沐浴,缺衣少食,形同乞丐,存活都极其艰难,如何会反?况且这些流犯老幼妇孺占了一半,三分之一需要搀扶前行,连棍棒都没有,如何谋反?若各位上官认为李靖失心疯,可请太医署着人诊断,但扣这个帽子,李靖绝不认罪。”
众人交换眼神,都认为确实如此。李圆通道:“你说流犯不会谋反,那秦末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如何?你说人少无兵器,陈胜起兵时的队伍也不过九百人,还不是鉏耰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
李靖道:“李尚书是将本朝视作秦末乱世了?陈胜、吴广是‘逾期当斩’逼迫造反。大隋立国十三年,圣上宵衣旰食,可谓千古明君,改制度,立新法,平江南,和突厥,轻徭薄赋,爱民如子,人口增长,府库充盈,四海咸服,天下太平。在你这位刑部尚书的嘴里,居然与秦二世相比,按《开皇律》,属诋毁君上,犯有大不敬之罪,属十恶不赦!”
“你……”李圆通被李靖抓住把柄,不知如何回应。
李谔道:“李尚书引喻失义,确实不妥。当今天下,政通人和,百姓安乐,没有造反的理由,李靖造反的理由亦站不住脚。就算是谋反,需有人证、物证。人证,并州总管、马邑太守、鄯阳县令需有呈报;物证,旗号、兵器、马匹、粮草需有实数。李靖先前在军中随舅父征战,又读了一些古书,为便于管束流犯,起了曲长、屯长这些名称,但本朝军府已不再用,以此作为谋反证据,极为牵强。还请薛棘卿明断。”
薛胄犯了难。此案虽由尚书省下文,但他清楚是皇帝的意思,就是要给李靖定一个翻不了身的重罪,至于有何内幕,他不得而知。李圆通以堂堂刑部尚书之尊,居然抛下并州总管府公事来盯此案,绝非与李靖有私人恩怨,而是要执行皇帝的意图。然而既然三法司会审,就是公开审理,若自己胡乱审判,一世清名就算毁了。
薛胄左思右想,敲木道:“李靖,你可据刑部指控辩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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