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凊茂回去细想了凌芸的话,深思熟虑之后,主动找阮戎韶和奇氏坦白他与羲珺的事,表明心迹。
听说凊茂与羲珺二人两情相悦,阮戎韶和奇氏很是高兴,一同到东府找羲氏商议两家联姻的事。
得知阮戎韶夫妇很乐意与羲家结亲,凌芸便给佀氏去信,禀告她交代给自己的事已办妥。与凊茂写给羲珺的信,一同送往襄城。
没几日,凌芸和凊茂分别收到了佀氏、羲珺的回信。羲珺很是开心,羲巍和党氏也都同意这门婚事。
选定吉日,备全聘礼,阮戎韶夫妇欢欢喜喜地带着凊茂去了襄城,向羲家正式提亲。
与羲家定亲后,阮戎韶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进宫向皇后请罪,想求皇后将羲珺的名字从景晔选妃名册中删去。
皇后听说是阮羲两家再次联姻,喜不自胜,只道陛下口谕是为景晔选侧妃,那名册是宁妃自行预备的,并非皇子择选正妃所用之册,未曾布告九州,故不算逾矩婚配。
阮戎韶领了皇后的赏赐,千恩万谢,心满意足地出宫回府报喜。而后,皇后亲去皇极殿向烨帝禀明此事。
烨帝闻讯,笑言这亲事门当户对,很是和宜,当即命玉婕备下厚礼,分别赐给阮家大房和羲府。
未想事情会办得如此顺利,见了宫里的恩赏,阮羲两家怕夜长梦多,迅速开始筹备婚礼。整个闰四月,外加五月上中旬,三书六礼齐备,亲迎日定在五月廿二。
凊茂是庶出,羲珺是独女,阮戎韶只觉是凊茂高攀了羲家,大办婚事,给足了羲珺体面。
羲氏是皇商,京中不少达官显贵都想与之攀上关系,可羲氏素来清贵,从来不做靖都各高门的生意。
上次凌君迎娶景昕时,羲岩和羲巍都没来,而此次是羲巍嫁女,他必然到场,难得有此机会能与他相见。故来镇国公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东西两院都热闹非凡。
凊葳也回府观礼,却一直闷闷不乐。不知是否又与景旸闹不愉快,凌芸以自己需要静养为由,带着凊葳先行离席。
回到云翠阁,姊妹二人闭户而谈。
被凊葳拉进东稍间,凌芸一头雾水,“大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何故如此神秘?”
凊葳紧挨着凌芸在床边坐下,低声问她:“还记得咱家家谱丢了的事吗?”
“啊?”凌芸被凊葳唬得一愣,“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
凊葳直截了当地说:“我很早就问过凊荼,他见过一个自称所属东宫的宫人,专门来我家告诉他二哥的身世。凊荼承认,他的确私下去祠堂看过家谱,但他根本就没有拿走。”
“那就是太子的人拿走的呗,当初,不就是太子拿出家谱,误会我家欺君,阻止我哥和景昕办婚礼的吗?”
“我问过景旸,他说是苑嘉告诉他二哥身世有问题,所以他才派福禄去查,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凊荼,也压根没派过别的宫人来咱们家打探消息。景旸说,他是偶然得到的家谱。”
“你现在说这件事,到底什么意思啊,是为太子和凊荼洗脱罪名吗?这都过去一年多了,我们家可从来没有想过找后账。”
“凌芸,你误会我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一会儿有别的事跟你说,但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先跟你把这件事捋清楚。”
凌芸一脸不解,耐着性子道:“行吧,你继续说。”
“二哥的身世,打从他出生起就是个秘密,宫里只有父皇、母后和嘉贵妃知情,二哥自己都不知道,那么,苑嘉又是怎么知晓的呢?”
“这你得去问她啊!”
“除了我爹娘和二叔二婶之外,你想想,谁还会知道二哥的生母?”
“那自然是我哥生母的娘家人。”想到这里,凌芸满眼震惊,“你是怀疑,太子妃?”
“不然,还会是谁呢?”
“那依照你的说法,太子妃能知道,我觉得苑嘉知道也正常,她母亲嘉璐是我哥生母的四姐,保不齐,就是她母亲告诉她的。”
“可是,二哥是在辅国公府出生的,未婚生子这样的丑闻,辅国公府的人能随便往外说吗,消息一定是封锁在辅国公府内部。所以,我觉得,嘉懿的嫌疑更大。”
“行,就按照你的想法,我们来做个假设,当年我哥出生时,辅国公府人多眼杂,事后为掩人耳目,辅国公将所有知情的仆役都遣散了。这其中难免会有因此积怨的,暗中宣扬也说不定。
同理,辅国公府又不止太子妃一个孩子,上上下下,保不齐是谁说漏的呢。苑嘉是独女,嘉氏那边也必定宠爱。常去辅国公府走动,也是寻常,没准她就是听下人嚼舌根,之后告诉了太子呢。”
“正是这背后的舌根嚼了起来,才会让有心人上了心。嘉懿的诸位兄弟,或是她出阁的、未出阁的姐妹们知道的不会说。
不知道的,听了道听途说的话,又有谁会信呢?信了的,这么大的事,谁又敢随便传呢?他们会傻到给自己家抹黑吗?
重点是,我不觉得苑嘉有这个头脑去设计咱们家,有谁能安排得了东宫的宫人,以太子的名义,主动找上凊荼告知此事,总不会是那些想要报复的小人们吧。”
“那你这么说,太子妃也不可能了,太子是她的丈夫,她没有理由害他的,你的这些想法都太匪夷所思了,更不符合逻辑。”
凌芸双手抱臂,上下打量凊葳,“你说了这么半天,扯出这么多人,我怎么觉得你是帮着凊荼贼喊捉贼呢?我就不信太子的人,没有咱们家里人的帮忙,能那么准确地找到家谱。
大姐,我真的不太懂你要干什么,你明知道是苑嘉吹的枕边风,又凭什么怀疑是太子妃呢?她母家已经失势了,父皇没有下旨废她,是给嘉氏留脸面。
但现在东宫内院,实际掌权的人是你了。她本来就与太子不和,父皇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你有景璘傍身,再加上你们的情意,后位肯定就是你的了,你还有必要计较这些事吗?”
“是,没错,这听起来很奇葩,但是,她是嫌疑最大的人。”
“就算是她干的,又能怎么样?”
“自然是让父皇处置她。”
“怎么,你还想闹到父皇跟前去吗?家谱那事,本来就是太子做错了,你现在揪着不放,对东宫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搞不好还会牵连咱们家。”
“我疯了不成,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会拿这关乎阮家几百口性命的事,跑去跟父皇说笑吗?”
“好,就算真的是太子妃,那证据呢,原因呢,她为什么要利用苑嘉,撺掇太子针对咱们家?”
“虽然眼下证据不确凿,但我们可以做一个大胆的推测,就是,她根本就不爱他,出于某种想法,她是想利用,甚至是报复他。”
“你凭什么这么推测?你的说法,有悖常理,也很容易让人觉得,你这套说辞,根本就是你嫉妒她,为了争宠,杜撰出来的莫须有的罪名,都无法说服我,又如何让他人相信?”
“所以,凌芸,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疯了吗,你居然为了你这些荒诞无稽的想法,拉我下水?”凌芸难以置信地问凊葳,“大姐,你不会是因为嘉家大房倒台,她现在没有任何依靠,趁机找后账,报仇吧?”
“我发誓,我绝对、绝对没有要害你的意思!也不是要翻旧账,我都是为了景旸,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说着凊葳一把拉住凌芸,甚是诚恳地哀求道:“凌芸,从小到大,我从来不肯向你低头的,这次,我真心实意地祈求你,求你,帮我。”
“你到底要我干什么啊?”凌芸被凊葳这样失常的举动惊到,心内起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有了几分犹豫,“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答应了?”
“你先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你只要问问景明,当年她以才女的身份进宫伴读的时候,可是有别的心上人?”
“她不是对景昱......这不是人尽皆知吗。”
“你再帮我向景明确认一下。”
凌芸立马拒绝,“不行,不能问景明!你绝不可以跟他提起以前的事!”
凊葳并未多想,“怎么,你是怕他想起奇铭婼的好,会和她旧情复燃吗?”
“不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总之,就是不可以。”
“那就剩豫王和四殿下了,你敢问哪一个?”
“你为何独独略过景昕?”
“你觉得,你有把握从她嘴里问出一二吗?”
凌芸白了凊葳一眼,“我还是不能理解,你的依据是什么呢,你跟太子妃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你这么脑洞大开吗?”
“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本来因为她久未有孕,母后特命太医院给她调制了坐胎药,希望她能尽快诞下嫡长孙,而苑嘉觉得那药甚好,便偷了药渣,照样配着喝。
你也知道,翡翠一向爱凑热闹,就也上赶着跑到膳房去偷药渣,送到外头给人看了,说那药不是坐胎药,而是避孕药,更确切地说,是避育药。”
凌芸听完,目瞪口呆,“等等,什么、什么意思?你、你说明白些。”
凊葳眉头紧锁,叹气道:“翡翠偷错了,她拿的是平日里,嘉懿给景旸的滋补参汤。”
“翡翠怎么确定自己偷错了?”
“母后总不会给嘉懿避孕药吧。”
凌芸下意识伸手捂住凊葳的嘴,“大姐,这话不好乱说的!”
凊葳一手拉下凌芸的手,急道:“不会有错的,我事后又叫她偷了一次,亲自出宫,找医馆确认过,错不了。”
“大姐,搞了半天,你其实是因为这药,才怀疑的太子妃吧!”凌芸恍然大悟,转瞬又慌神道:“听我的,别查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引你入瓮,借故加害于你!”
凊葳疾言厉色道:“谁要害我,谁敢害我,任艺一心扑在景琮身上,苑嘉从前可以恃宠而骄,而今疯疯癫癫的,连人都认不清了,再说了,她没这智商设局算计我。
若真是有人想动我,那也只能是嘉懿。早先有人诟病她无所出,景旸本有意从景琮和景璘之间,选一个过继给她的。
景琮身为长子,又因为任艺视子如命,不好随意过继,而因为阮家,母后并不同意把景璘给出去,我也死活不肯答应,便就此作罢。
只有她,才会因此对我怀恨在心。可是,她给我的感觉,总让我觉得,她真的不在乎景旸,她真的只是得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贤名而已。”
话到此处,凊葳突然像灵魂出窍一般,恍惚道:“我曾经看到过,她在景旸被罚之后,露出幸灾乐祸的冷笑,那笑冷得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要我帮你查那个药。”
“对,就是这个事。你正好在家,可以随时出入,我在东宫实在不方便,所以才来找你的,请你务必帮帮我,算我求你。”
看凊葳失声落泪,凌芸于心不忍,“好吧,就当是为了阮家,我帮你查。回头,你让翡翠把药渣送来,我找人再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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