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郎将仝飞、仝武与金娘锁来,又奉上金钿。相公细看,果见錾有一个小小“云”字,不由大怒,拍案问仝飞、仝武道:“速将劫走客人细软、财帛之事供来,免受皮肉之苦。”仝飞、仝武见客人跪在堂下,知抵赖不得,便照实招了,相公便要发落。张启却走来道:“不知这两个厮有无他案,相公明镜高悬,可追查到底。”金娘见了大骂。相公见金娘竟敢搅闹公堂,直叫掌嘴,走去两个行刑差人,打得金娘眼见金星,口唇流血,不敢再叫嚷。仝飞、仝武知供了杀人之事,便要大祸临身,咬死说只此一遭。相公叫各自打了二十仗,兀自不供。相公见仝武强壮,便指著仝武道:“加力打四十。”差人便加力来打,李云听那仗声有异,忙要禀告相公,却窥见行刑差人把眼看张启,只见张启微微颔首,李云一惊,心忖:不想这张启厮这般狠毒,要刑杀仝武,以泄私愤,这般去打,便不打杀他,怕是也要残了肢体。
李云既窥见张启从中弄这手段,只好佯作不知。只听那脊仗嘣嘣,相公看仝武时,不见些伤,便也不去喝,谁知仝武已是筋损骨断,大叫一声,死了过去。行刑差人也不理会,只是去打,打了四十,泼了冷水,兀自不省转,相公令人去看,回说气息奄奄,相公吃一惊,忙唤郎中来救,又将仝飞、金娘押入牢中,便草草退堂。
李云回到家中,见几个徒儿俱在,便说了今日之事。白淩道:“既是张启施些手段,与师父何干,只不去管他。”艾盛道:“只怕仝金娘情急之下,说出谋娶之事,师父虽不曾强娶她,张启也必推说不知,只恐相公生疑。”朱富道:“师父可连夜去拜相公,送去些银钱,便是相公知了,必不深究。只仗伤之事,不要说破。”白淩取出二百两细银道:“师兄所言极是。相公如今必是失悔,只望速速发落。”李云听了,当即去拜相公,相公果然失悔,见说李云来拜,忙叫来见。李云讲礼罢,相公道:“这仝武看似雄壮,谁知却不耐刑,幸而未死,都头捕盗多年,如今怎地发落?必有些见教。”李云插手道:“那些个陈年之事,也无首告,更无凭据,怎好追逼?不若当厅发落了去,烦恼全无。”相公踌躇道:“岂不轻饶了他?”李云道:“仝家兄弟劫去客人细软银钱,只此便是获罪不小,据法严惩,便不是轻饶。”相公无奈道:“只好如此罢了。想我饱读多年,却不能究其细微,甚是惭愧。”李云摸出那银献上,笑道:“相公法眼自是体察入微,有除恶扬善肝肠,小人来表敬服之心。”相公见了银钱,心中大喜,却不去接,口里只是褒扬李云。李云见机道:“那些行刑的不会体察上意,唯有张洪、谢五两个可算伶俐,又是熟手,举荐与相公,便再无烦恼。”这张洪、谢五一向与李云交好,见机便说与相公。相公听罢,颔首道:“今日这几个实在可恶,明日便叫张洪、谢五掌刑。”道罢方收了银子。
李云辞了相公,走回家来,众徒儿不曾走去,见李云回来,围拢来问,李云道:“胡乱找个由头,相公便允了,想是得了相公欢心。”朱富抚掌笑道:“如此再无渗漏。”白淩道:“只是轻饶了仝家兄弟,师父再遣人去说亲,看他如何。”朱富道:“切不可去。相公必刺配仝家兄弟到那远恶军州,不知几时才得回来。仝家为盗为贼,还有甚说?”李云听了,虽有些不舍,也只好做罢。
且说艾盛、艾宏辞了李云,走回家中,艾宏道:“如今张启算计了仝家,也是他兄弟恶报。只是累师父坏了许多银钞,这仝金娘殊为可恼。”艾盛道:“她虽是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贱妇,只你我兄弟专打硬汉,叵耐她是个女子,不便去摆弄她。”艾宏道:“兄长如师父一般,手软心慈,兄长倒是不妨,师父既是个都头,怎好不作个铁汉。艾盛道:“容日后再劝罢了,这一遭便饶她去休。”二人说得气闷,走去吃酒,吃了一时,见张五郎走来,倒也识得,便邀来一处吃酒。张五郎往日颇有些惧怕艾盛、艾宏,如今寻得了仝家兄弟的短处,有些自得,笑道:“你家师父虽有一身好本事,我那兄长却多谋善虑,策无遗算,可谓腹有甲兵。”便将张启吃打,自家走到临县寻人之事说了。艾盛道:“若没些手段,怎作主簿。也是仝家兄弟多行不义,落得文面刺配。”艾宏道:“这仝金娘满腹奸恶,亦不是好人。”张五郎吃醉了,笑道:“你省得甚么?她是个好人物,绝色美人,又怎可放过。”艾盛、艾宏听了,暗忖:这泼男女,便是腌臜畜生,与他同坐吃酒,平白辱没了我兄弟。忖罢相觑一眼,唱个喏,便走去了。张五郎见了,不知端的,瞠目结舌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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