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罕请东船做媒。
依罕有个弟弟,名为阿尔奇,今年二十八,是为数不多由锦国授勋的虎利军官(这证明他曾杀死同胞),尽管他以为锦国在战争结束后把所有军官都表彰了一遍。军人的天职对他而言是一份很高的工资,而这份工资在战争结束以后就变得廉价,阿尔奇对此十分不满,仗着姐姐的庇护消极怠工、违反纪律、贪图享乐,总归在年纪轻轻取得成就后,如此荒废了七、八年大好青春。
阿尔奇血迹斑斑的履历和不合规矩的作风,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个恶棍。实际上阿尔奇是非常够意思的人,人缘好极了。除了耽于吃喝玩乐,作为家中一员和军中一员很不负责任以外,阿尔奇开朗、不计较的性格非常讨人喜欢。话说回来,他的姐姐是虎利依罕,他还需要负什么责任呢?
“这种男人,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性格问题,也没有经济负担,已经很完美了,不像讨不到老婆的样子。轮得到我来说媒吗?”东船客观评价。
“虽然很完美,但算不得出色,所以才想碰碰运气,高攀个好女人啊。”依罕说:“我想请你问问,者古禄有没有这方面意思?”
东船笑了:“者古禄结过两次婚,生过一个孩子,年近四十。你的弟弟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实际上心里已隐隐觉着阿尔奇配不上者古禄,想帮者古禄推脱掉。
“瞧不起谁呢?真是不知好歹,没有看女人的眼光!”依罕听不出东船的弦外之音,生气地指责道:“者古禄可是我亲自挑的弟媳,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
东船心里厌倦,不想多计较,以免争执不休,便草草应道:“你说得对。有时间带我见阿尔奇吧,让我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于对者古禄秉性的了解,东船并不建议者古禄爱上某个男人,“爱”于她而言是负面品,会影响她的智力。但如果在没有爱的前提下结婚,又太委屈了者古禄。东船觉得自己像父亲一样替她操心了太多事。
阿尔奇有一个掌握权力和财富的好姐姐,无数女人想嫁给他,本质上是冲着依罕,因为他其实是懒惰、平庸、无作为的。者古禄在事业和名望上远比他亮眼得多,连依罕也说“碰碰运气,高攀个好女人”,男方和女方从一开始就不对等。而且,从者古禄为两段婚姻退居幕后、千金散尽的黑历史来看,就可知金钱名利不能成为征服她的筹码。
东船打算见阿尔奇一面,如果阿尔奇是个毫无魅力的男人,他就可以放心把阿尔奇介绍给者古禄认识;如果阿尔奇和两位前夫一样油嘴滑舌,那么他绝不会让者古禄见到阿尔奇。
休息日,东船按时去依罕家中赴约,第一次见到阿尔奇,和姐姐一样是红发,虎利王室血统的象征。阿尔奇高兴地走上前来与东船握手,东船打量了他的面容和身材,虽然长得很精神,个头却算不上高,笑容状似傻里傻气,实则有几分靠不住的幼稚感,只第一眼评价就不是很好;又或许提前知道对方是个靠家吃饭的游手好闲军官,因此先入为主地对男方有了偏见。二十八岁的男人,真不稳重。
“这位就是虎利东船,你的恩人。”
“早听说过您的大名了!”阿尔奇很大声地叫道,像见到了极为稀奇的玩意儿。东船心想,也许他想表达喜悦,但是不是太夸张了?他们姐弟在令人尴尬这方面是一脉相承的。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自己从来不是很有名气的人,也没有值得吹嘘的成就,对方到底想奉承什么?
“我们只搞女人,而您竟然搞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您是男人的丈夫,在征服男人这方面让人尊敬,有机会真想听听您的成长经历,一定很非同寻常!究竟是多么优越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来您这么优越的男人啊!”
“我……”
在某一瞬间,东船感到自己的礼貌、教养、以及一切美好品德全部灰飞烟灭,纯洁的灵魂也无端遭到了玷污。
他拼命地反思起来,从进门开始是否做过得罪阿尔奇的行为?但他坚信自己不出纰漏地掩饰了心中的评判,表面上绝对是端庄得体的。阿尔奇出于什么目的才这样嘲笑自己?
阿尔奇还在继续说下去:“您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佼佼者、男人中的领头羊!是所有男性的楷模和榜样!您和我在这里,天哪,怎么办?您的爱人知道吗?他不会嫉妒我吧?万一他为数不多的男性自尊和占有欲突然爆发呢?不不不,我得赶紧声明,我不是男同性恋,所以请您放心,放心,再放心!我绝对不会对您产生任何非分之想,绝对不会!请您放心……”
阿尔奇语速很快,东船愕然反应半天,想揣测对方讲出这番话时的想法和目的,但什么也揣测不出来。阿尔奇兴奋、真诚、充满激情,没有恶意也没有嘲讽,这样的怪异情形使东船微微张着嘴,良久不知如何开口回应。
其实依罕没听出阿尔奇的表达有何不妥,但察觉到东船神态不对劲,估摸着对方理解没到位,便补充解释道:“他在夸你,夸你呢。”
真让人耳目一新。东船不确定地说:“谢谢?”
“不用谢,我可不是为了托您向者古禄小姐说几句好话才讨好您。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阿尔奇咧着嘴大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东船的道谢。
“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种肺腑之言。别再称呼‘您’了,太客气。我年纪比你小,你和我说话随意一些也可以。”东船微笑,逐渐宽恕了阿尔奇的无礼,因为他发现这种人是不可能得到者古禄青睐的,也就放平心态,例行公事。
女佣来端茶倒水,阿尔奇挥手赶她走:“不要这个,给我哥们儿整两瓶酒。”
东船刚要推拒,依罕便撇了撇嘴:“谁家好人大白天的喝酒啊?燕子,给我来点冰镇果汁,麻烦你了。”
东船顿时感到难办起来:依罕没有带出自己那份果汁,如果自己主动表明不饮酒,是否会暴露与阿尔奇划清界限的意图呢?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女佣已经转身走了。
“‘阿尔奇’听起来很像酒鬼,一定是爱酒人士长辈起的名字吧?”东船以轻松的语气试探道。
“真是让你猜中了,我们家除了我以外全都是酒鬼。”依罕爽快应道。
东船不知说什么好。如此不利于男方的信息,第一次见面就透露给媒人,该说眼前这对姐弟没有常识还是目中无人呢?这时,女佣端来果汁和蒸馏酒。东船想着女佣在场,他们更不容易说谎,趁机问道:“平时有什么习惯和喜好吗?”
“他抽烟,无论出什么新品种都要试一下。闲暇时喜欢在酒馆和朋友打牌,他不缺朋友,对了,他的牌技很高超,有机会你可以和他较量一下。”依罕用炫耀的语气得意洋洋讲她的弟弟。而东船在发现依罕会观察自己的表情后,就不再使表情发生变化了,始终保持微笑。
依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女佣唤道:“给东船先生上水烟,要用锦国进口的烟丝。”
“我不抽烟。”东船摇头,心里不明白对方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呢?他尽量礼貌地说:“依罕,咱们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酗酒、抽烟和赌博都会给女方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这些属于恶习……”
“为什么?”阿尔奇打断他,语气里充满惊讶:“船哥你从来不干这些吗?”
“我会喝一些酒,仅此而已。”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