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言官不出所料地又交上了一份惨不忍睹的答卷,内容旁求博考,引经据典,恨不能将百家典籍逐字逐句誊抄一遍,以佐证己方所言有理,只可惜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是空话连篇、言浮云端,无一务实之言,实可谓一无是处,乏味至极!

裴靖看罢内心五味杂陈、五谷杂粮,她坐在这里思考一日三餐吃什么都比他们伏案疾书这几张废纸有意义,遂教宋鹤与季真士通知吏部司,即刻加铨选官补言官的缺,彻查百官浮沉之弊病。

关于财司的争论终于消弭于无声,政令得以顺利颁布下去,但盐利钱尚未见到影子,要钱的先来了。

裴明礼表奏称,扬州水师初见成效,只是石漆火器威力不足,需要派人协助,人、钱、物都要,若事成,待秋末,他打算干一票大的。

裴靖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教宁宴和伊南星带着各自的火焰花往扬州走一遭,塔拉石漆所铸火器与江南石漆、晋州石漆所铸火器略有不同,一起拿过去给裴明礼挑一挑。

伊南星与裴明礼交情不多,没有太多行李需要收拾,当日即启程前往。

宁宴只收拾动物笼子便收拾了好几日,他借用芙蓉池的“珍兽奇境”养了二十多只鸣禽、四对不同花色的孔雀、两只猎豹,还有文御时各方进贡的狮虎猛兽与舞象麒麟,裴靖不是发愁总也无人接手吗,他打算全部打包送去扬州给裴明礼。

裴靖提醒这人,如此裴明礼可能会被人弹劾玩物丧志、奢侈无度,惹怒裴知书,至时他可得好生与裴知书解释。

宁宴请裴靖放心,这些动物全是精挑细选的珍稀品种,一般人不可能见过,送去给裴明礼开个游赏园子,看一次至少一吊钱,用以补充军费,绝非单纯的贪图享乐,再者那边海商众多,民风开放,说不定当真能卖出去。

那园子已修好多时,裴明礼正打算派人来接,眼下倒不必对方派人了,他亲自送过去。

裴靖略一思忖,亦认为是个好主意。

她本想售与望京城内各大门户饲养,无奈无人敢接,毕竟兽苑占地面积广大,花费甚巨,朝廷一直在严查贪污和逾制,谁还敢说自家有余钱余地搭建兽苑,如此岂不是给法司递把柄?故而一直积压宫内,售与外地确实是个好主意。

不想启程前一晚,笼子里的鸣禽被回来探望宁宴的小五吃掉两只。那两只鸟单价千金,用黄金米和山涧露水金尊玉贵地伺候了好几个月,哪知最后竟只剩下一撮灰不溜秋的毛。

宁宴心如刀绞,一口气没接上险些原地去世,威胁小五要将它带去扬州,丢进奇兽园卖身葬鸟。

小五虽仍矫健,但年纪有些大了,奚迟见之不忍,便劝宁宴算了,还是将其留在宫中颐养天年为好,这猫一向看不住,万一在扬州走丢,人生地不熟的可真找不回来了。

宁宴不过说气话罢了,他哪舍得抛弃小五,见小五理直气壮地站在盛瑾瑜肩头,一脸不知悔改的模样,他气呼呼地剜了盛瑾瑜一眼,悲痛万分地踏上去往扬州的路。

经年至今,小五依旧畏惧裴靖身上的气味,但很喜欢和盛瑾瑜待在一起,许是岁数大了,格外眷恋旧猫,便常常蹲在奚迟身边扒拉窝在奚迟怀里的廿四。

廿四对小五素来没什么好脸色,小五一伸爪扒拉它,它便“喵喵”叫着挠回去,可劲儿捶小五的脑袋,爪尖勾下一团一团的毛,看着生疼。

奚迟挠着小五的脑袋和下巴,“都这么大岁数了,家里该几代同堂了,怎还这般好色?人家都不待见你,你还硬往人家身上贴,果然挨揍了吧?”

裴靖惊悚地瞄了奚迟一眼,又偷偷瞄向茶案旁的盛瑾瑜,不巧正与那人目光相接,她立刻心虚地低下头,在奏疏上奋笔疾书。

盛瑾瑜深吸一口气,将茶盏重重顿在案上,起身拎走小五,“蠢货,非要在碍眼的东西搁跟前的时候去找不痛快吗,不会偷偷去找吗?只要它心里有你,什么脏东西都拦不住你!”

奚迟笑了一声,音色宛若冰块摔碎在墨色的点苍石面上,清越冰凉。

裴靖瞬间汗流浃背,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奏疏堆里。

盛瑾瑜捋着小五的胡须,浅浅抿了口茶,张口欲言,却被突如其来的觐见通禀打断,只好暂且住口,继续饮茶。

来者是伊雯茵,其人脸色有些暗青,眉眼间隐含着薄怒,还有几分惴惴不安。她紧紧抿着嘴,双手翻来覆去地扭着,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陛下,幽露宫的杜庶人过身了。”

“吓我一跳,”裴靖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放了下来,方才见伊雯茵纠结的模样,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怎么死的?”

“被……”伊雯茵深深埋首,极难启齿,“被静心楼的杜庶人打死的,因为、因为她怀孕了。”

怀孕了?

裴靖震惊地倒吸一口凉气,与同样一脸震惊的张赋秋面面相觑。

幽禁于冷宫的先帝废妃怀孕是莫大的丑闻,于惠华二妃而言,无异于广而告之她二人治宫无方。

裴靖啜了口牛乳茶,略微平复下心情,“苟且之人可抓到了?是宫中侍官还是外面来人?兄妹二人如何见的面?纵使如此也不能将人打死。”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