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无束在良久无言后，终于扪心自道出心中感慨：“我不能理解，分明官家已将那位旧相死后封王，乃至于还让她入了太庙——去配享神宗皇帝，可这道对于新学魁首的加封，竟然还未见尽头。”
在赵官家和蔡京的眼中，王安石究竟要何等殊荣才能配上！
将这孔庙拆了，予她一个舒庙么？
“无束祠主此言差矣。”江齐虽然也在呕恼这舒王配享文庙一事，但听她所言，仍是开口劝阻：
“王荆公入我大宋太庙，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毕竟，若不寻荆公来，试问还能有前朝的哪位大臣能配享在神宗皇帝左右呢？”
王安石与神宗的君臣之情，至少在熙宁年间，和睦的简直有若昭烈帝与武侯之风。
纵使后来生出间隙，可也没有第二个臣子，能有比她更多的说服力了——毕竟后来的元丰改制，纵使没了王舒王的身影，神宗身边也未多出第二人。
姜无束只是苦笑：“太庙的事情上，江司首比小女有说服力多了，我无言以对。”
“只是，小女却也未料想您会护住舒王。毕竟在我等的观点看来，江司首好像一直站在昔日旧党那边……”
江齐久久沉默。“我并非旧党。”
“朝中两党之争、变法一事，实与我这个缉魔司的小小司首无关，无束祠主多虑了。更遑论，江齐也不可能在今日之官家面前，生出什么朋党。”
这满头碧泉的少女只是轻掰手指，“我自幼背书，许是和无束祠主立场不同。”
“也罢。”高挑的持剑女子不动声色，“江相公也只差去考一次科举了，想来夺个状头不在难事。昔日官家之帝姬，可是……”
“请祠主勿要再言。”
被唐突打断的姜无束并未恼怒，她仅仅只是比了个手势，微微露出狡黠的神情。
“温公荆公之争，我实则没什么看法。无论是王舒王还是司马温公，她们的为人都只有高风亮节四个字，本应让后人学习，引以为傲才是。”江齐露出担忧。
“我反对王舒王配享文庙此事，实则只是恐惧……”
“哦，江司首此话何解？”
少女抬头看天：“赵官家将王荆公捧的太高了，而这世上总有……物极必反的道理。”
“前朝元祐更化的事情犹在眼前，若是有朝旧党再度得势，岂不是要将王荆公再从神坛上拖下来，踩进泥里？”
宋荃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
“这倒不会。”却不料姜无束突兀发言。
“其人配享文庙，正是官家的一锤定音之策。只要王舒王的神像成功被抬进了孟子身旁，后世学子自幼便通读她的伟大，难道还能翻案吗！”
“除非是遭遇到了什么重大变故，否则，只要王舒王进入文庙，她就已证就万世圣人之名。”
她这话说得很对，但是宋荃……此刻简直是哭笑不得。
只因姜无束一语成谶。
的确是赵佶的一锤定音之策，但是……北宋在她这里亡国了啊！
后世清算王安石的力度，比之前朝数千年，恐怕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宋的亡国，不仅没能让那个已然逝去的大儒成为万世圣人，反而成了奸臣榜魁首，千古之罪主！
宋荃寻思到此，只得感慨一句，圣人难做啊。
道德圆满又怎样？一生无错又怎样？救亡图存又怎样？为万世求太平又怎样？
只要牵扯进了如蔡京这种人的斗争中，任你生前再高风亮节，一切也尽是无用功。
而死人从来不会说话……
这一时让他想起了后世的太多种种，为了让悲剧不再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男子只得在心中默默笃定：
“国不能亡，也当是给死人一个慰藉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