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我是真的不想活了,谁知道阎王不留人。疼痛让我清醒许多,当时我想我还年轻,还有时间去做一些事情,改变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让自己变得有价值。可是,当做完手术,医生告诉我会留下终身残疾的时候,我绝望了。这种绝望的感觉逐渐演变成恨,对她的恨,虽然都是我自找的。我出院后就和她办了离婚,除了孩子,我一分钱没要。”

”每次拖着一条瘸腿上床睡觉,她那句软骨头就会像无数条寄生虫,咬噬我的每个细胞。一次不经意扒拉手机的时候,我看见头条有个新闻,说某个医院的员工对主任不满,就长期在其茶杯里掺进激素,最后致使其全身骨质疏松。一条毒计便在我脑子里产生了。”

”我查阅了相关的资料,知道激素是处方药,便利用自己的瘸腿,伪装成关节炎的病人,去各个医院、药店、诊所看病、购药。开始时候,我是一家一家轮番买,但大部分医生或店员警惕性都比较高,我每次能买到的量很少。后来我就找到了那家诊所。大夫比较贪财,我给了她一笔钱后,那里就成了我稳定的货源地。”

”买到了药,如何让它们发挥作用又是个问题。离婚后她换了房门钥匙,窗户常年紧闭,我没有办法进入,着实郁闷了一阵子。后来我猛然想到她有外订鲜奶的习惯,便去乳业公司应聘,成了一名送奶工。”

”我一次打进去5支地塞米松,10ml,25mg,用10ml针筒注射。但10ml空针管针头太粗,我专门换上了1ml的针头。打完我还用棉签沾上胶水,所以看不出来,牛奶也不会外漏。当你们因为她的病怀疑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我做过警察,我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认罪、伏法。”

......

刑警队里,大部分人男刑警都为陈林林的遭遇感到惋惜。

”若不是徐萍长年的高压侮辱,陈林林何至如此?”

”是啊,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朋友尚如此,何况是夫妻。”

“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朱亚楠则忍不住气愤地回击:”那你们想过徐萍的感受吗?她的童年本来就不幸福,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给了这个男人。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受点挫折就这么不堪,她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脾气大了些,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要离开,一直在辛辛苦苦地维持。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朱亚楠摔门而出。她替徐萍鸣不平,实际上也是为自己。朱亚楠想起和曹勇数年的感情,不知不觉留下来眼泪。慢慢得,曾经那些点点滴滴的甜蜜涌上心头,朱亚楠压抑不住突然袭来的情感,捂着嘴,找到一个角落里,开始啜泣起来。

无人安慰的女生大都有强大的自愈力,十几分钟后,朱亚楠的心情渐渐平复,她掏出纸巾擦了擦脸和眼睛,站在原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完。

朱亚楠掏出手机,拨通了何飞的电话号码。

何飞听朱亚楠叙述完案件,只哦了一声。何飞对这个案子倾注了不少精力,朱亚楠原本以为他听到结果会十分开心的。她感到有些失望。

“谢谢你第一时间把案子讲给我。不过不要生气,也不要太难过,这两种情绪对身体都不好哦。”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我难过了?”

何飞微微一笑,“我可是医生哦,你说话的语调和喘气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你。”

刚刚哭完的声音再掩饰也和平时不一样,朱亚楠知道何飞故作深沉,能听出她的心情不好与他是不是医生没有关系。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没有心情去和他开玩笑。

“你注意休息。明天又是周四了,别忘了来复查。”

“好的。”朱亚楠挂断电话,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在做些什么?如果他上班的话,是不是像往常那样忙着查房、看病人、做手术、会诊......

如果他没有上班呢,他会做些什么?打球、健身、静静地看书......亦或,开车去那片美丽但贫穷的山区,做一个临时的农民?

朱亚楠想起何飞穿着汗衫、毛巾搭在脖子上的样子,她又想起另一个曾经熟悉和亲切的,和何飞神似的身影......

嘴角,不知不觉浮起一丝笑意。

“他家里是什么样子?他的老婆长得漂亮吗?他有几个孩子?......”

朱亚楠哑然失笑,这是一个病人应该关心的问题吗?

“这是一个病人应该关心的问题吗?”朱亚楠手持化验单推门走进诊室的时候,何飞正给就诊的病人说这句话。此时时钟指向了五点二十分,走廊上空空如也,朱亚楠轻轻敲门,没有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了。

何飞给朱亚楠了一个小小的特权。朱亚楠提前一天挂上号,何飞一早刚打开电脑便完成了化验单的开具和扣费。朱亚楠不用在拥挤的诊室前等候,直接去化验室复查了尿常规,然后又按照何飞的嘱咐,在下班前十分钟前来复诊。那时候病人都走光了,诊室十分清静。

朱亚楠等着何飞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把化验单递给他。

“你凶人家病人啥啊?人家说话这么客气,你却凶巴巴的。”朱亚楠笑着说道。

何飞倒显得很无辜,“嗨,我哪能凶他呢?他是我的老病号了,刚才给我说,儿媳妇是超市卖童装的,问我孩子多大了,非得要送我几身童装。你说我连老婆都没有,哪里蹦出来的孩子呢?”

朱亚楠捂着嘴笑了笑,不再说话,内心里却掀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走廊里金属的碰撞声叮当作响,是护士拿着钥匙挨个锁门的声音,何飞这才知道马上要到下班时间了。

何飞拿起化验单,“检查结果显示,所有指标正常,你的肾炎已经痊愈了。以后呢,如果没有什么感觉,可以不用复查了。”

何飞微笑着把化验单还给朱亚楠,两人沉默几秒钟,随后几乎同时说道:“不过..........”

“您先说。”朱亚楠连忙说道。

“不过,生活上还是要注意,少吃盐,少熬夜,最好的话,过段时间再复查一次......你想说什么来着?”

朱亚楠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我也是觉得,复查一次,不太保险,我还得复查一次。那那您看,我什么时候来?”

何飞道:”一个月吧?”

“一个月是不是太久了,两周行不行?”朱亚楠嘟嘟嘴。

何飞笑笑:“可以,到时候提前挂号,和今天一样。”

朱亚楠离开,何飞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成一扇轻轻关上的门。一个在公安部门工作的人,多多少少已懂了些人情世故,可也许是工作不久的缘故,她的骨子里,依然保留着浓浓的矜持和纯真,那是只有学生时代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何飞想起陈燕,浓浓的阴郁又涌上心头。

此时的朱亚楠,心情却是喜悦和失落交加,甚至后者还要大于前者。他真的没有结婚,而且,凭着女人的直觉,他似乎也真的处于单身状态。失落的是,她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一个医生,一个刑警,除非有与医疗有关的刑事案件发生,是很难再产生交集的。

朱亚楠骑着电动车,很快,便消失在晚高峰川流不息的人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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